“赤湖长潮,漫出来了……”
“咚!”
“家主?您没事吧?”小童急忙推开门,探头。
“这么大的事你不早说!哎——嘶——快来帮老夫!”
小童缩着脑袋把风长老从被子里剥出来,老人碰一下额角,手马上弹开,“啊哟!”肿起好大一块。
“看什么看,叫炎沙赶紧过来!”风长老加了件外袍,嚷嚷着闪了。
***
“人眼下不能死。”蓝溪道。
“可是母亲,来历不明的人,行迹古怪,我们何必冒险?顶多不过让人再躺几天,谁敢说要如何?”一丝狠决掠过眼底,衔乐轻声劝道:“我会处理好,您也会没事的,我……”
蓝溪摸摸她的脸,目露疼惜:“好孩子,母亲不希望你这样逼自己,你知道母亲最放不下你。”
“衔乐这么厉害,要面对的困难自然不会简单,母亲能为你做的越来越少。”蓝溪慢慢抚平她揪皱的眉心,神色十分温柔,“毒本身就不寻常,怎么能用寻常法子解?”
仅限这半个时辰内,趁魂魄未散尽。否则只能等到解决血浊本源时,才可把毒里“不寻常”的僵血子一并消除。
而所谓迁移,则是让蓝溪体内结契失败的僵血子重新与瑞王商议,达成新的契约,变成活血子续命,最后再一并收拾。
这是瑞王原本的命。
虽然是另一方面的干涉,可对意外进行修正,也是云枳的职责。及时补救,不造成更多事故,能够控制住影响和惩罚。
衔乐看向别处,笑了一下:“不只是我们需要商量。”
“已经好了。”蓝溪微笑。
远没有滔滔不绝的情理。无足轻重的话语,自个儿也不想说。她再清楚不过。
“可以恢复,你知道的。”云枳空了的袖子朝他挥了挥。
彼此都要适可而止。意会正正好。
细细想来,与从前的情形无甚分别。眼睁睁看着,无法阻拦。
风寄书静若潭,稳若山的面容展开一个笑容,如涟漪,如树林,“我帮你。”
但如今,站在同一个方位是可以的。明确的。
云枳同他相视,应下了。
眸子一转,衔乐观望几瞬,起身离开,蓝溪端着茶杯,幽幽呷一口。
宫人照吩咐摆好器皿,转移和解毒不一样,毒只是毒,血清的毒不过需要刁钻的角度去观察,跳不出“毒”的框架。至于没有变成毒的僵血子,用传统的方法对付就好……
整体而言,南宫倒是无恙,依然处于一种有序的忙碌。她的安排分毫不乱,衔乐却忽觉索然。
正望着夜空出神,晶莹的星星漫天落了下来。
下雪了。
衔乐一震,问道:“下月便是年夜了?”
白珠笑道:“刚过子时,算上今日还有二十九日到除夕。”
十五岁的生日本来过晚了,忘了年却不会晚点再来。
湿凉晕开在脸上,只那一块有感觉,很快习惯,脸带着身子浸入清透的新凉。成为雪的一部分,越冷越愉快。衔乐仰视枝头桂花瓣大小的月亮,顺着想起那句诗:
“月近星低小,花飞雪冷香。”
夹在书里的一片花笺。最初简直不信这是她写的,执意认为在她屋里是凑巧,三分相似的稚嫩笔迹更是湊巧,却忍不住屡次翻看,被她撞见,她笑着认领了。
“如你一般大的时候写的。”
她没再说什么,只在她匆忙要走时说她若是喜欢可以带去。
然而她惊得缓不过神,极窘,不吱声,满心只一个溜字,门门槛槛迈得急,脚扭了。
拐着回房,正碰见蓝溪坐在亭子里,一眼被瞧见,快步过来,抱起她进屋。
从此往后,她想着这首《窗前梦》,百思无解,不好告诉蓝溪,更不好问她。临行前,在她屋里,于原位看到,方才悄摸带走。
直至最后,她将书还给她,可她又留下,与书有关的一切,始终都未曾二次提及。
她捧着压痕最重,一翻就翻到的那页看,一篇题作《天山记》的游记,还算有意思,印象最深是这几句:
“……列星其嘒,荧荧欲接,飞雪其碎,靡靡相垒……重月不堪握……及至洞外,有银树茫茫,色清凉,气悠香……观天地之淳粹,揽万物于层巅……佗日久居,天与山连,方可踏雪而登天。”
在她所知里,并没有一座天山。她依照游记里的线索找去,描述相符的地方是一片村庄,叫作鹿田村,背后是绵亘的小山,两侧尽是整齐田垄,中间绕一条小河。春日里,黄土地变成绿仙源……
那是天治十年,她独自作了一幅画。
她想,她也许见不到纯净缥缈的雪山巅,却也会喜欢这芳润闲逸的小山村。届时,她会不会再作一首小诗?不同于当初稚嫩的笔法,也不似后来稳重的规范。
那是什么样的?
今日再翻,《天山记》中间另夹了一张诗笺——
“兰羞委荐,桂醑盈斟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