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爆炸的余波,在我的生命里延续了两年,也许更久。差一点,我和小浅的故事,被炸断了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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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离开了看热闹的人群,隔着一段距离,一前一后,走到没什么人的街角。
事故中心成了强力的磁铁,把镇上爱看热闹的人都吸了过去。
“赵迎尔!”小浅在身后叫我。
在春日的街头,我们穿着弄脏的衣服,遥遥相望。
她的背后,还有许多未散尽的浓烟,有里三层外三层看电视台采访的群众。没有人注意到,在距离人堆不远处的转角,两个女人之间也引发了一场不小的爆炸。
我问:“你没事吧?”
小浅眉头皱得紧紧的,她的眼睛里有遮掩不住的疑惑,“看到我为什么要走?”
我低下头,冰冷的指尖摩擦着裤子后面湿答答的面料。事故之后,心有余悸,颤抖的下巴带动了嘴唇,我用牙齿刮咬着下唇,试图控制这只有我自己知道的害怕。
在我浅薄的认知里,一场灾难,总是感情的催化剂。人们在生死面前,是什么都不会顾及的。按照正常的爱情脚本,我应该飞扑上前,把小浅紧紧地拥在怀里。
我思维冷静下来的时间太短了,短到连我自己都怀疑,我真的有那么在乎小浅吗?我怎么会在短短的几秒钟内,想到自己会不会和她同框上电视呢。
“我问你话!”
小浅的愠怒使我抬起了眼睛。
目光如无形的水一样,经过她身体的阻隔,流向她背后的人群。
“我……那里人太多了。”我顿了一下,似乎是为了让自己的理由更加充分,又补了一句,“还有很多记者。”
小浅慢慢松开了眉间,我以为她理解了我的用意。她之前为了考虑我,特意骑了一个多小时的摩托,离开安平镇,和我约会。
我走近她,拉她的手,“你上午怎么不回我信息?小杨她……”
小浅甩开了我的手臂,冷冷道:“现在不怕人看到了?”
我顶着她的丰沛的情绪,认真回答:“他们都在看那边,没人注意这里。”
“呵!”小浅冷笑一声,随后发出更多的笑,“呵呵…… ”
我担心地去抓她的手,“你……你是不是吓到了?我们先回家吧。”
小浅往后看了一眼,我跟着她看过去,有三两个人离开了那个地方,一边聊天,一边往这里走来。
“不敢在外面跟我讲话?”小浅反抓住我的手腕,她的手还在抖,“对你来说,我就那么见不得人吗?”
不是,她误会我了。
我从小浅的手中抽出手腕,试图重新握住她的手。
“你走吧,我还有事。”小浅没有领会我的意思,转身就跑走了,不是回台球厅的方向。
她往医院去了。
“小浅!”我追着跑了两步,才发现膝盖处疼痛难忍。
只能停下来,慢慢在路上走,朝她的背影喊:“晚上下班了,我再去找你,你注意安全!”
小浅头也不回。
我回到事故现场,去找那辆刚刚扔在地上的自行车。找了一圈,都没发现,应该是被人骑走了。
没办法,我只能走回学校。下午七八节还有四班的语文课。
当我满身脏污、一瘸一拐回到办公室的时候,正要去班上上课的汤老师见了我,忙问:“赵老师,这是怎么了?中午看你匆匆跑出去,怎么成这样了?”
“我没事,汤老师,你快去上课吧。”我摆摆手,在众人关切和疑惑的注视下,回到办公桌前。
考虑到上课的形象,我只能打电话给沈淑惠,麻烦她帮我送一套干净的衣服到学校来。从我记事开始,我几乎不会主动麻烦她,要求她帮我做什么事情。
她接到我的电话,有些意外,又明显不耐,“这么大的人了,还能把衣服弄脏。”
“妈,你再带点钱,我的车也弄丢了。”
电话那头,明显的衣柜开门声里,夹杂着絮絮叨叨的责怪。手机的听筒贴着耳朵,直至她装好衣服,指责才真正停止。
还好,今年开学之后,办公室里备了医药箱,是为了应对学生运动中受伤准备的。
我找了一瓶碘伏和几块纱布,去厕所把膝盖磨伤的地方简单处理了。处理完,站在空无一人的厕所里,我又给小浅打电话。
电话倒是没再关机了,就是一直没人接。
我给她发消息:【小浅,你回去了吗?】
刚发完,学校门卫处的电话进来了,沈淑惠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迎尔啊,妈妈给你送东西来了,快下来取。我就在门口保安室里啊。”
她一改之前的态度,语气温柔又慈祥。
在电话被挂断之前,我听到保安跟她说:“沈老师,您对闺女可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