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天,我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去财务办公室把工资卡的信息换掉。
我考虑了很多和小浅走下去的可能,其中一个是言情剧里老掉牙的“私奔”。
在安平,我和她很难有未来。所以我想过,再教几年书,攒一些工资,找机会和小浅一起离开。
沈淑惠不会经常去查询工资卡里的余额,也许在她发现之前,我已经攒够了这笔钱。
我拿起这张卡,去了财务办公室,因为打扰了财务老师的午休,陪着笑脸跟她说抱歉。
“蔡老师,真不好意思,我之前那张银行卡弄丢了,所以去新办了一张,麻烦您帮我更新一下收工资的账户信息吧。”
“行吧,卡拿过来。”她皱着眉,有些不耐地接过了我手里的银行卡,“高三一班的,对伐?”
我点头。
她用力点着鼠标,盯着笨重的台式电脑,眯着眼睛看屏幕。系统加载的小圈圈一直转个不停,我们两人干对着,有些尴尬。
“你坐。”她指指桌子旁边的凳子,随口提醒道,“对了,学校和银行申请开通工资到账的提示短信了,以后啊,除了工资条,也能从短信上看到什么时候到的工资,到了多少钱了。”
“噢,这样啊,那挺好的。”
我口是心非。
以我对沈淑惠的了解,她下学期回学校知道这个消息之后,会在每个发工资的日子,问我要短信看。
真麻烦。
“那个,蔡老师,我……”
我犹豫了,如果是这样的话,我现在换卡,下半年一开学就会被沈淑惠知道的。
“好了,我看看啊,3254…… ”
财务将我的新卡号往系统了输,“什么?”
她停下了动作,抬头看我,“你要说什么?”
时间在这一刻变得浓稠起来,与我的纠结一同被搅拌。
一棵干枯的树,不开花不长叶,在泠冽的环境里,日复一日被寒气包裹,形成绝美的雾凇。枝条交织,错落有致。
人人称赞其美丽,以及大自然的精心雕琢。
只有我知道,那一枝一桠上结出的冰霜,来自于他们的冷嘲热讽、阴阳怪气和不满指责。我是那棵树,我知道这冷有多锥心,不敢再负重。
“我……我好像想起来卡在哪里了,我先回去找找。”
我收回了新办的银行卡,走回办公室,重新把它锁进办公桌的抽屉。
上课预备铃打响的时候,我才反应过来,我在无意识地抠指甲,新鲜的倒刺刚被拔掉,指甲边上留下一条红色的痕迹。
晚上下班后,去找小浅,带上了许多愧疚。
楼下只有一桌客人。
她正在二楼收拾一个纸箱,里面都是她去年申请学位的资料,厚厚的一摞,是她熬了好几个月准备的,现在被踢到墙角吃灰。
小浅看到我,弯起眼睛,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她指了指餐桌上的保温杯,“给你新装的,你晚上带回家喝吧。”
我好不容易调整好的情绪,又产生了缺口,那种对自己的厌弃感从那个口子里,软塌塌地往外流,像沼泽里的泥浆,沾在我的身体上。
当然,她不会知道的。
“我现在就想喝,喝完再回去。”我面色如常,走到桌边,打开了那个蓝色的杯子,那个我暂时还不敢带回家的杯子。
“喂,不烫吗?”小浅走过来,从我手里压下杯子,一些未来得及吞进嘴里的茶水滴落在地板上。
哦,是挺烫的,我的上颚好像被烫出了一个泡。
“嗯,有点,我渴,喝得比较急。”讲话的时候,好痛啊。
小浅赶忙去冰箱里拿了冰气泡水,拧开瓶盖,“快,喝口冰水。”
我灌下几口气泡水,喝得太急,呛咳起来。小浅很贴心地帮我拍背,直到我停止了咳嗽,蓄起一眼眶的泪。
“赵老师,都咳出眼泪了。你今天怎么了?”她又拿纸巾给我擦眼泪。
“我没事。”
小浅,我觉得自己不够爱你。
如果我很爱你,怎么连伸脚走出方圆之地的勇气都没有。这方圆之地,不是安平,是我的怯懦。
“小浅。”我问她,“假设我以后晚上下班不能顺路来找你,每个月只有放假的时候,能见你一两面,这样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