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登!”李浅摘下身上的挎包,一股脑把里面的东西全部倒在了茶几上。
各种各样的糖果,五颜六色,其中有很多我昨天随口说的那款薄荷糖。
“是不是想吃这个?”李浅拿起一包给我看。
“你傻不傻,我随口说的,大雪天的,还在感冒,谁让你出去的?”我又感动又心疼,摸她的额头,还好没有再烧起来。只是,声音哑掉了。
我去帮她拿干净的袜子,命令她在沙发上坐下。她的脚被雪水泡的冰凉。
“我帮你去找想吃的这款糖嘛,这里的超市都没有卖的,我去隔壁镇上才买到的。谁知道摩托车中途没有油了,就推了一小段路找加油站。”
李浅拆了包装,取出一颗糖,“张嘴。”
我张开发酸的嘴巴,含住那颗清凉、甘甜的薄荷糖。
和现在在手机上点几下就能买到所有的东西不同,零九年的冬天,她只是因为我的一句话,在雪夜走了很远很远的路,帮我买回来一块钱一包的薄荷糖。
人怎么能被偏爱到这种程度。
后来,我每晚回住的地方之前,吃一颗薄荷糖。再进入令人窒息的空间,就没那么难熬了。
—
期末考试结束,迎来寒假。
陈旧的木制办公桌椅掉漆严重,学校发了通知,让我们将个人物品整理好带回家。
新年之后,将换上一批新的办公桌椅。我把锁在抽屉里的东西全部搬到了李浅那里,也许那个时候开始,我就已经把它当成家了。
除夕夜,赵显祖和沈淑惠彻底爆发了争吵,一桌的年夜饭在春节联欢晚会喜庆的背景声里,砸了满地。
一向注重体面的他们,面目狰狞,嘴巴开开合合。最后两个人全部夺门而去,一个去住了镇上的旅馆,一个回了娘家。
残羹冷炙洒落在深色的地板上,我一个人安静的收拾“战场”,突然就觉得很委屈,收拾到一半,也离开了那个冷漠的、空荡的地方。
年三十的小镇上,到处在燃放烟花。星星连续不断地碎在夜空里。
台球厅不营业,招牌却亮着。
李浅不在家,我坐在铁楼梯上,抱着膝盖给她打电话。
“我来找你了,你在哪里?”
小摩托的声音很快从远处响了起来,李浅回来了。她的呢绒大衣里套着一件红红的毛衣,手上点燃了两根仙女棒,从墙角钻出来。
“赵老师,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小浅。”我表情应该挺难看的。
未燃尽的仙女棒停在她手里,有气无力地继续向尾端燃烧。
“可以分我一根吗?”
李浅愣了愣,把两只手都伸了过来:“都给你。”
快放完的时候,她从口袋里又掏出一整盒,“嘿,还有呢,我从戴月家里拿了一整盒。现在是十一点五十六,要跨年了。”
她在戴月家里,年夜饭吃到一半被我叫回来,身上还有明显的酒味。
我们在楼房后面的空地上,放完了整盒烟花。李浅举着它跳舞。
放完之后,李浅和我并肩坐在楼梯上,告诉我:“赵老师,不开心的事情,就留在去年吧。”
她是这样的,生命的底色中,有轻盈的蓬松感。从不追根究底,只是很随意地告诉你“没什么的”。
“红包呢?”她笑着摊手。
我被她逗笑了,捏住她的手,吻吻她的掌心:“忘了,先欠着。”
那顿没有吃上的年夜饭,被李浅补上了。
我任由她发挥,最后给我端来一碗寡淡、没有完全熟透的面条,里面还有一个带碎壳的荷包蛋。
厨房里像经历过轰炸一样。
“好吃吗?”
“特别好吃。”
“我就说嘛,难不倒我!”李浅自豪地扬起下巴,随后问我,“不是说过年没法出来吗?急着回去吗?”
“可以再待一会。”
我不知道他们明早会不会回去,必须在他们回去之前把那一屋子的狼藉收拾干净。
“好,等我一下。”
李浅换上了火红的长裙,优雅躬身,邀请四肢不协调的我跳新年的第一支舞。
“我不会……”
“什么都不要想,只感受我。”
世界开始旋转,我跟着她舞蹈。李浅的裙摆,漾出了极尽的温柔和热情。
舞曲只有三分钟,结束后,我们额头贴着额头,在余韵中继续相拥摆动。
“新年愿望是什么?”李浅问我。
“希望你身体健康,心想事成。”
“喂,说出来会不灵验的。”李浅搂在我腰间的手换了位置,捂住了我的嘴巴,“完了完了,我今年可能要倒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