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想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我们……是朋友,关心一下,不应该么?”
窗外淡墨的天色下,又飘起了雪花,似点点繁星坠落凡间。李浅的眼睛越过了我,翻过这扇窗户就是安平的冬。
“又下雪了!”
李浅进了厨房,扒在水池旁的窗口上往外看。
枇杷叶子被我一片片撕裂,在雪夜里发出回响。
“嗯,下雪了。”我也望向窗外,跟她一起看鹅毛飞雪。
很快,我在锅里加入叶子和冰糖,水沸腾后改用小火炖着。
“你现在不回去的话,不怕被风雪困住吗?”
我搅拌着锅里的东西,反问道:“这点时间,雪积不起来的。你想让我现在就走吗?”
“不想!”李浅从我后面拦腰抱过来,“最好大雪封路,留你在这一整夜。”
“李老板,有点贪心。”
“生意人嘛,赵老师理解一下咯。”
她在我的脖子后面落下一吻,热热的,仿佛能把这场冬雪融化。
“快过年了,小浅。”时间可真快,距离我们初见,已经百日有余,“春节放假,打算怎么过?”
李浅把脸压在我背后,“不知道,睡觉吧……没什么特别的。以前还回老宅一趟,现在家里没人了。迦易有地方待着,不想打扰她们。”
她停了一会,问我:“你来吗?我可以给你包压岁钱,给你准备新年礼物。”
声音也是烫的。
冰糖已经化开,在锅里翻腾起泡泡,却没有甜味,反而生苦。
我有点理解李浅之前所说的“寂寞”了,她也很孤独,没有太多纽带连接的那种孤独。
可惜,春节期间,我陪不了她。
“抱歉,过年我不太方便出来。不过,我是姐姐,应该我给你包压岁钱。”
李浅松开了我,“算了吧,我才不要。老板还是比老师有钱一点的。”
我等不了那锅要炖一个小时的枇杷叶,跟她交代了注意事项,“现在是九点五十,等到十点三刻,你把这汤盛出来,把碎叶子滤掉。如果嫌苦的话,自己再加点糖,知道吗?我得回去了。”
我回到客厅,戴好围巾和手套,拉开门,准备离开。
室外,细碎的雪粒刮擦着玻璃,发出干燥凛冽的声音,像一支老式钢笔在写一封情书。
李浅追了出来,衣衫单薄。我怕她感冒加重,把她往门里推,“你出来干嘛?不用送我,外面太冷了。”
平日里身段娇软的她,此刻却一动不动。
她抱紧了我,我敞开了大衣,把她拥在怀里。
“怎么了?”
她不说话,我也没催促。
过了一会,我感觉到胸前的毛衣一点点被洇湿。
李浅破碎的声音被寒风裹挟。
“让我抱一会。我们只有这一个冬天,这也可能是同时落在我们身上的唯一一场雪了,姐姐。你很怕我像这场风雪一样,困住你,对不对?”
小浅,你真是——
我捧起她的脸,冰凉的嘴唇贴了上去。她眼角挂着泪,热情地回应我。
空气中,有潮湿的铁锈味道。“自由”这个词,本身就条条框框,我想不到,未来和她同路的可能性。
“我还在感冒……”绵长的吻结束,飞雪星光,尽数落入她的眼中。
“不要紧。是我想吻你。”
“你走吧,我只是因为生病,有点多愁善感。”李浅从我的身上离开,用指尖撇掉眼泪。
“嗯,你好好休息。”我欲言又止。
看着她进门,我转身,一团厚重的白雾从我的口腔中吐出,在寒冷的冬夜消散无踪。
小浅,困住我的不是这场风雪,也不是你。
是成长的惯性,是怯懦和无能。
我顶着风雪骑车离开,落在脸上的雪粒子很快被烫化。
“虹”还在闪,她还站在窗后。
这条走过成百上千次的路,一想到还要再走上数万次,我突然对它厌恶至极。
我有点想坐上那辆绿色的小摩托,让李浅带着我,往反方向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