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安解释:“她昨天去家里老宅那边上坟了。从昨天中午开始就蔫蔫的,也不下楼来看场子。我昨天晚上下班前上去看了一眼,见她坐在沙发上哭。我还从来没见过她这个样子,也不知道怎么安慰。赵老师,你刚才上去的时候,她在干嘛?”
红通通的鼻子,湿润的眼睛。她刚才……哭了。
“她睡觉呢。”李浅应该不想让人看到她这个样子。
“祝安,麻烦你今晚给她订个盒饭吧,谢谢你。”
“好的,赵老师,你不说我也会订的。一直不吃饭可还行!你要走了吗?”
“嗯,准备回去了。”
“其实你这两天来不来都没事,我和老板替你看着呢,现在那些学生也都知道了,我们这不招待他们,来得也少了。难得放假,在家睡睡懒觉多好,嘿嘿。”
“谢谢。”我扯扯嘴角,“我看情况。”
回到家里,天黑了。
客厅墙上的那块空白还留着,那是暴雨中留下的残骸。
晚饭后,沈淑惠踏进我的房间。
“我们也是为你好。你也知道,我跟你爸认识的人基本上都是教育系统的。他想着给你介绍个教育局朋友的孩子,你得有拿得出手的成绩不是?别怪爸妈对你严格,这都是……”
“妈,”我打断了她,“你为什么从来不抱我?”
沈淑惠没想到我会问这样的问题,愣住了。
“怎么莫名其妙问这个?你今天出去除了抓学生,还做了什么?”沈淑惠反问我。
“没什么,就是突然想到,随便问问。”
沈淑惠有点不屑地看我一眼,“把这些乱七八糟的心思放在工作上该多好?还至于讲个公开课卡壳吗?早点睡,明天我跟你爸回你爷爷家,你自己在家弄吃的。”
“好的,晚安,妈。”
我的指甲嵌进肉里。
沈淑惠是我的母亲,也是我的老师。
初中的一些记忆,已经在时光里风化严重,情节也开始模糊。
只有一些片段,偶尔还会不留情面地闪回。
沈淑惠扬着教鞭,告诉我:“别以为你是我的孩子,就会受到特殊的对待。”
我站在讲台上,数次配合她上演杀鸡儆猴的戏码,教鞭落在掌心里,火辣辣地疼。全班众目睽睽,仿佛她用轻了一点力道,都是对别人的不公平。
是他们分不清老师和父母的角色.界限,还是我走不出学生和女儿的混乱困境?
就连思考这个问题,仿佛都是一种错误。
二十八岁了,我应该有点秘密了。
从今天开始,我想把李浅当成自己的秘密。
夜里,我紧紧搂抱着薄被,试图重温与李浅相拥的感觉。回想下午那些场面的时候,心里酥酥麻麻的。
她就像为我坠落凡间的精灵,想起她的时候,空气都是甜滋滋的。
窗外风影摇动,往年安平镇的秋天总是萧瑟凄凉,今年终于有点不同了。
我取出压在枕头下的手机,给李浅发消息。
我:【今晚吃了什么?】
李浅:【糖醋排骨、红烧茄子】
我:【好吃吗?】
李浅:【没你做的好吃】
我:【明天去买点菜,我给你做。】
李浅:【好耶!!!】
噗……可爱。
李浅可爱。
第二天,我早早起床,准备了早餐。
沈淑惠起来的时候,抱怨:“你爸今天早上要吃咸鸭蛋的,怎么没煮?平日里一直说工作忙,没时间休息,现在好不容易放个假,又那么早起来。”
如果没有接下来的行程,我一天中算得上好的心情就到此为止了。
我默默重新煮上咸鸭蛋,祈祷墙上的挂钟转得快一点。
终于,他们出门了。
我进入房间,打开衣柜,从一众黑白灰色的衬衫中选出一件雪青色的,换上了身。
到李浅那里时,太阳才刚刚爬到正上空。
我和祝安前后脚进的店里,祝安手里提着一碗打包的小馄饨。
“赵老师,今天怎么这么早就来了?吃过了吗?”
“吃过了。”
“你能帮我把馄饨给老板送上去吗?过一会客人要上门来,我得把这里收拾了。”
“好。”
我提着馄饨,爬上二楼。李浅还起床,门是锁着的。
出来开门的时候,身上已经换成了酒红色的睡裙,款式和昨天的一样。她披了一块小毯子,睡眼惺忪,“唔,这么早?”
李浅把我拉进去,暖烘烘地,往我身上靠。
我吓得连忙把小馄饨换了个手。
“起来么?吃早饭了。”
她看到我手里的东西,眼睛一亮:“你给我买的?”
“祝安买的。”
她又扭身往房间里去了,“不吃,再睡会。昨晚看书看到三点,困…… ”
连地上都铺满了纸张,我帮着按顺序拾起来,上面有端正隽秀的字迹。
李浅这么努力,一定会考上的吧?
我进了房间,站在床尾,她扯着绒毯,只有眼睛在外面,冲我眨眼,抚媚又娇娆。绒毯被她扯上去,脚就露了出来。
床上的人往下扭动了几下,然后头脱离了枕头。一只脚翘起,沿着我身前的衬衫扣子,一点点蹭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