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这样说话?
下巴上的痘痘有些发痒,我忍住了没去蹭挠。
夏天,本来就容易脱妆。
“坐会,我去给你弄点水果。”李浅不等我拒绝,施施然进了厨房。
不多时,徒手拿来一个削好的翠冠梨。
嗯……梨子棱面清晰,目测果肉少了三分之一。我以为至少是个果盘。
“给。”
我伸手去接,李浅手上残留的自来水顺着她的侧掌淌下,滴落在我的掌心。她微凉的指尖,轻擦过我的手背。
“谢谢。”
“吃过午饭了吗?我随便做点,一起吃?”李浅伸出拇指,往厨房的方向戳了戳。
“我吃过了。你请便,李小姐。”
李浅帮我打开电视,笑着露出一口整齐洁白的牙齿,“好的,赵老师,请随意。”
她在学我说话。
她进了厨房,转身时探了探头,把厨房的小门关上了。
梨汁丰盈,甜味却被冰可乐压制了几分。
我坐在沙发上,又环顾了一遍这个屋子。半开的卧室移门后面,深蓝和白色相间的毯子随意堆在床上,床头柜上歪歪斜斜放着几本书。床边靠墙的一侧,衣柜和书柜并排放着,书目众多。
她居然读那么多书?
餐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厨房门丝毫未动。
我起身,扣了扣那扇门,“李小姐,你有电话。”
“来了!”里面噼里啪啦一阵响,随后李浅打开了门。
透过门隙,我看到了地砖上碎了的白瓷盘和散落满地的鱼香肉丝。垃圾桶里堆着几个盒饭的包装,刚掀开的锅里冒着热气,灶台上已经盛出了两道菜,干净的砧板立在一旁。
“厨房油烟大,别在这站着。”
李浅的手伸在我腰间,推着我往外走。我不习惯,避开了她的手。
“需要帮忙吗?”厨房里的燃气灶还开着,浪费食物总是不太好的。
“不用啊。”
我回到了沙发,李浅接起了电话。说了两句“生日啊……”、“行,在我这办吧。”
电话挂断,她又返回厨房。不多时,端出三菜一汤。如果那道鱼香肉丝没有被摔在地上的话,应该是四菜一汤。
“赵老师,再吃点?有开胃的凉菜。”李浅邀请我上桌。
“你做的吗?”我明知故问。就她那削梨的手艺,能在十分钟之内切出一盘凉拌三丝的食材,是不可能的事情。
“我加工的。”李浅说得底气十足,仿佛加热一下打包的饭菜,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快来,陪我吃点。”
她对坐在沙发上的我伸出了手,手掌白净,指节修长,手上还带着清水。我没伸手,直接站了起来。
李浅的视线,从下到上追着我,薄唇勾起一些,不知道在笑些什么。
吃饭的时候,李浅问起:“赵老师,教书有意思吗?”她盘腿坐在椅子上,喝着手边的苏打水。
“还可以,是我擅长的事情。”已经打扰了人家,出于礼貌,我还是夹了几筷经李浅“加工”过的菜,有热过头、已经冒出焦味的,有半热半冷的。都挺咸的,估计添水之后,怕淡,她又撒了点盐。
“擅长?那你喜欢吗?”李浅问得直接。她的眼睛望向我,不加掩饰的好奇投过来。
“……喜欢。”
我不能在学生家长面前,直言我并不热爱自己的工作。
李浅眉梢一扬,没再接话,倒是将碗往前推开一些,抱怨道:“今天这家餐馆的饭菜,太难吃了。”
她一点都没有意识到,难吃的原因,也许是她多余的“加工”。
小镇上出去的女人,却连饭都不会做。要不是她是李迦易的小姑,长相上有几分相似。我都要怀疑,她根本不是出生在安平镇。
“那你呢?为什么开台球厅?”我反问。
“因为其它店都有人开了,只有台球厅没有竞争对手,最容易赚到钱啊。”
有理有据。
客厅的电视里放着花边新闻:莘市连锁酒店的新掌门人接任董事长一职,女强人事业虽然风生水起,家庭却走进分崩离析的困局,正在和丈夫打离婚官司。
“赵老师,帮我把电视关了呗,吵得脑袋疼。”李浅指了指我手边的遥控器。
我按下了关闭键。
“要不要打个赌?”李浅问我。
“什么?”
“我堵你在这待到傍晚,一定能抓到来玩的学生。如果我赢了,你请我看个电影。如果你赢了,我请你吃饭。怎么样?”
莫名其妙的赌.局,我接受了。条件是,如果我输了,时间我来定。
“好啊。”李浅起身,准备下楼去应酬客人了。
临走前,她倾身过来,温热的手掌压在我的肩头。指尖微微用力,花瓣一样的嘴唇在我耳边翕动,“赵老师,那你可要盯紧一点哦~”
我浑身僵硬地点点头。
我坐在李浅的客厅里,守了小半天,读了半本书。运气不好,并没有抓到来打台球的学生。可那场赌约,我赢了。
下楼,李浅好看的手指离开了计算器,靠在办公椅上,仰视我。
“讨厌,还以为赢定了。”
晚霞烧红了整个天空,红得快要落下火来,燃掉这个死气沉沉的小镇。其中有一颗火星,掉在了死气沉沉的我身上。
我踩着自行车的踏板,追逐落日,身后台球厅的动感音浪也在追逐我。
“火爆的艳阳,恋爱的剧场
一切都非常炽热与漫长
令人归向极原始印象
……”
我离开之前,李浅说:“赵老师,再来啊,请你喝汽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