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怕你知道了会……”
“卞夏。”古决明打断他的话,“是我不好,我只顾着自己的感受,忘记了你也是需要面子的人……即使是我挨了打,我也不想让朋友知道。对不起,是我不好。”
古决明又向他道歉。
卞夏心觉这世间荒唐,亦或是老天实在不忍折磨自己才在自己心灰意冷前将如明月般的古决明送到自己身边,给他一点临死前的慰藉。
否则他本一辈子都够不着衣角的人怎么会为了他哭泣呢?
待卞夏反应过来,自己已站起身、情不自禁地为古决明擦去了泪珠——触碰到古决明脸颊的手指仿佛被火燎过,使得卞夏立刻收回手,聆听着自己如雷的心跳。
一息、两息……
古决明迟迟没有言语,甚至没有给卞夏任何能判断情绪的表情——本如雷的心跳也在古决明的怔然中跌至冰谷。
卞夏无措,他不知该用什么方式弥补自己闯下的弥天大祸——该怎么解释自己会捧住她的脸庞?说自己只是不想看见她掉眼泪吗?
“卞夏。”古决明抹去脸上悄然滑落的泪,语气没有起伏地启唇道。
卞夏想启唇打断古决明的话,却发现自己如同被施了法,连一个字都无法说出口。
他绝望地看着眼前的古决明,眼底哀伤仿若江南三月萦绕在天空中的云怎么也散不开。
“你没把我当朋友——”
别说了。
别说了。
别说了。
“你倾慕我。”古决明的语气异常笃定,也异常平静,平静得像是对卞夏失望透顶。
话音刚落,卞夏就决绝地跪在了地上——速度之快,让古决明始料不及,伸出的手甚至没有碰着他的胳膊。
“卞夏!”古决明惊声。
这是卞夏第一次向她下跪,即使古决明在回过神的瞬间亦蹲下身、扶住他的胳膊想要将他搀起,但她内心的震惊却没有减少半分。
“你做什么!好端端的为什么跪我!”
古决明不懂自己点破卞夏心思后他为什么如此失魂落魄,若不是自己记得与卞夏相处的点点滴滴,她甚至怀疑自己平时是不是虐待过他。
“古……二姑娘……”卞夏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声音,纵然他已做好最坏的打算,可开口时声音依旧不平稳。
“你说的没错……我的确……倾慕你——很恶心吧……二姑娘拿我……奴当朋友,奴却对您有这种心思……如今道破了,二姑娘怎么处置奴都可以,只求二姑娘留奴一条贱命……奴……奴还有心愿未了还不能去黄泉地府。”话到最后卞夏反而冷静下来,但他那如断线之珠的泪却怎么也流不尽。
古决明见他这等模样心里如百川归海,一时不知该恼该悲。
只是卞夏此刻神情恍惚,即使她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
古决明思考片刻,直接将卞夏拥入怀中。
但她没有给他一个确定的答复。
古决明在卞夏神色恢复一些、能听得进去话后只搀着他,轻言细语地将他扶至床边躺下。嘱咐完林睿养伤期间的忌口又将特意为治疗卞夏膝盖调配的药膏塞给林睿,古决明便离开了卞夏值房、消失在如同诡魅般的夜色中。
而那块没有递给卞夏的蜜饯,最终被古决明珍之又珍地放在了他的床头。
古决明走回长春宫时依旧感觉心乱如麻,拂过她脸庞的风并没能将她的无措带走半分。
直到回到她那方小院,透过半开的窗望见了卞夏所打造的墙柜,古决明这才收回散落天外的思绪。
“松子。”古决明唤。
跟在她身后的杜松子立刻上前来,问道:“姑娘,何事?”
古决明示意他跟着自己进房。推开房门后,古决明不放心地望了望院外,见无人经过,急匆匆拉开那面墙柜的其中一个抽屉,将里面的东西递给了杜松子。
“麻烦你替我把这个送给林睿,让他跟卞夏说,别胡思乱想,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失去我的。”
“主子。”林睿拿着东西进房,抬眼便见卞夏依旧维持着古决明离开时的姿势,望向手边蜜饯的眼神空洞无物。
好一会儿,卞夏恍若大梦初醒般缓缓移眸看向林睿。“何事?”
声音如裹了血似得难听。
林睿上前走到卞夏身边,将护在怀里的紫砂瓶递给他,“这是古司药给您的。”
卞夏眼睫微颤,像是没有听懂林睿说的什么般有些呆傻地看着他。
林睿跪下身来,将紫砂瓶放在卞夏枕头旁,启唇道:“古司药托了句话给您……她说,让您不要胡思乱想,您无论如何都不会失去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