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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 1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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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我现在投靠大殿下,是不是有些晚了?”

话音刚落古决明眸中全是惊讶,“你在说什么?如果被人发觉你投靠了殿下,你就是死路一条。”

“跟着陛下,难道我就能不用死吗?”卞夏轻声道,语调里竟藏着一丝笑意。

古决明喉咙微哽,片刻,她才说:“可到那时,你就没有退路了。”

“你会告发我吗?”卞夏用手指抚摸着杯沿,风轻云淡地笑道,“咱家这条命是你救的,即使你要拿去咱家也没话说。”

语罢,他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

“我会保密的。”古决明将手中糕点放回盘子里,无比正色道,“除此以外,我什么都不会做。在我身后的是古家五十多口人的性命,我不会将他们当做赌博的赌注,自私地将他们卷入这场纷争里。”

“嗯,知道。”卞夏说,“咱……我也没想过把你卷进来。”

古决明不知自己听见这句话时眼眶为什么会发涩,心中又为何会像被人捏得皱皱巴巴、直泛酸水。

“把手给我,”古决明深呼口气,略略缓和了情绪,“我替你把脉。”

卞夏犹豫片刻,终是依言伸手,由着古决明给他诊起脉来。

几息后,古决明收回手,从系在腰间的紫砂瓶里倒出几颗药丸。“身子养得还行,比我刚认识你的时候好多了,但还是要注意修养,切勿多思多虑。”话音刚落,古决明才意识到自己在说为难卞夏的废话,垂眸不着痕迹避开他的视线,“喏,每天吃一颗。”说着,她把药丸塞进卞夏手里。

卞夏点点头,过分听话地丢了颗药丸入嘴。

待他将药丸吞下,古决明这才重新拿起糕点咬下一口,闲聊道:“我过几日要出宫一趟,你有什么想买的吗?我给你带回来。”

卞夏问道:“陛下允你出宫了?”

古决明道:“出宫是办差,又不是撒丫子回家,陛下有什么可不同意的?瞧你样子还不知道我们太医院里刚查出一堆次等药材……也是,你日理万机这点小事不能够到你耳中。”

卞夏挑眉,“所以你接过出宫采办的活计了?”

古决明粲然一笑,语调轻快,“对呀,借此机会还能出宫逛逛,何乐而不为?况且我师父在京畿城里还有一家药店,我采办药材就直接去我师父店里,用不着我操多少心。”

“你常提起你师父,但你从未说过你师父姓甚名谁。”卞夏顿了顿,又道,“莫非你师父是什么世外高人,不许你将他的姓名告诉于人?”

古决明闻言笑意更甚。她大大咧咧摆摆手,道:“我师父只是一届豪迈不羁的俗人而已,哪像你想得那般仙风道骨。不过他名号的确很响,大江南北可以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话说至此,她故意卖关子似得喝了口热水,润了润嗓。

“我师父姓阎名客,外号阎王愁。你应该知道他。”

卞夏惊得脑袋发懵,好一阵子他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略有磕巴地说:“是那位医术登峰造极的……阎王愁?”

“对,他就是我师父。”古决明想起什么般,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这种医术跟我师父比起来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我在外行医都不敢告诉别人我是阎客的徒弟。”

“那位脾气不是出了名的古怪吗?燕国公竟能说服他收你为徒?”

古决明摇摇头,“我师父这人从来不为五斗米折腰,也从来没把官僚放在眼里。我爹跟我师父天生的冤家,若他去跟我师父说要他收我为徒,我肯定要被我师父埋汰一辈子。我能当他徒弟还是我师父主动认我的,我三岁时生了一场大病险些丢了性命……”

其实真正的古家姑娘就是死于那场大病。

“我爹跟他有些交情,好说歹说把我师父从外乡请回了京畿城,我师父到后他亲自写方煎药、衣不解带地照顾了我十天十夜这才把我从鬼门关里抢了回来。或许是因为那场大病的缘故,我自那以后就对药草、药方很感兴趣,悟性也不错,我师父见我这般喜欢爱瓶瓶罐罐就将我收为徒弟,教我医术、带着我行遍南北,让我有机会用自己的医术治病救人。我师父虽然不说为何要给我取字决明,但决明草的功效之一是清肝明目,我想他应该希望我能做个能知晓是非黑白、心中清澈坦荡之人吧。”

卞夏静静听着古决明讲起她的过去,他望向她的双眸柔和得像一潭静水。

“在十三岁前,我从未在京畿城里住过半年,总是过完上元节我就跟着师父出门行医,每到腊月廿几我们才赶回京畿城中。当时我在京幾城里是个特立独行的存在,世家小姐、高官贵妇都不愿跟我打交道,只有她,只有阿娴愿意在每次聚会上陪在我身边,听我说离京一年的所见所闻。万娴她很羡慕我能亲眼看见天下河山,用脚步丈量每个地方的土地——她从未觉得我走出四四方方的小院是什么离经叛道、不可饶恕之事,若非她家里对她管束太严,阿娴也会选择跟我一样走出那座小院……正是因为如此就算那时她跟我平日交集很少,但我每次回京都会给她带份礼物,在宫中相遇也都会相谈半晌。”古决明微微笑了起来,眼中满是对那段日子的怀恋。

回忆撕开一道口子后那些过往就如洪水猛兽似得不由分说地浮现在古决明眼前,仿佛此时的她也还能与故人夸夸其谈、只顾胡说地吹牛。

“十三岁后,我娘跟我奶奶舍不得我一年到头都在外奔波,她们好不容易才让我师父答应放我半年时间在家学习其它课业也顺便好好陪陪她们……可我在外面跑惯了,受不住被关在家里,学什么女工啊插花啊,我兄长那时正好在学堂给大殿下当伴读,阿娴她父亲正任太傅,她拖了关系跟着兄长、大殿下一块在学堂读书。我爹见我实在坐不住就索性也把我送进学堂,和我兄长一块听夫子授课了。那位夫子课好但性子太古板,他觉得阿娴和我去学堂读书是胡闹,是不守妇道。我兄长知道后要不是大殿下拦着险些将那位夫子揍一顿,我和阿娴本想亲自与夫子论论理的,但谁知道第二日我们去学堂后,夫子的态度却跟前日大相径庭。直到我十六岁时,阿娴跟我才知原来那天晚上骆以恒和大殿下一人写了篇策论将夫子怼得哑口无言、羞愧难当,所以第二日他再没有针对我们。之后的日子我半年待在京畿城中跟着兄长他们学习经史文学、行围骑射,半年跟着我师父云游四海、治病救人。”

古决明沉吟片刻,又道:“我一路走来见过雄鹰如何在广阔天地中展翅高飞也见过最渺小的蝼蚁如何苦苦求生;去过最繁华的街道喝过最甜的佳酿也到过最贫瘠的村庄吃过最难以下咽的饭食……或许是遇见、经历过的事情很多,使得大部分人认同的规矩、规训我都不怎么在意。与我而言从小吃着山珍海味、喝着琼浆玉露之人和从小到大食不果腹、喝着不干净的水之人没什么不同,一旦得上疾病富贵人家与布衣百姓所感受到的痛苦是同等同样的。”

“同是为人,谁都没资格踩在别人的肩膀上耀武扬威、洋洋得意。”

“古决明,”卞夏轻声唤她,“你定是入世菩萨。”

“嗯?”古决明没能理解他的意思,她微微歪头,认真地对上卞夏视线。

片刻,古决明瞧他不愿解释也就作罢。

动身离开时,古决明恰似无意地说:“其实在贫瘠的土地上也能开出一朵随风摇曳的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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