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霞散，一轮弯月出于东方之上时古决明好不容易才寻到借口，能光明正大地去见卞夏一面。

她跟杜松子一人提着宫灯一人抱着皇后赐给景掌印跟卞夏的东西，无视着割耳的冷风，迈着均匀的步子站在人来人往的宫道上。

行到景掌印在宫中的住处前，杜松子神色突然有些紧张，悄悄往古决明身后靠了靠。

“怎么了？”古决明微微侧头，温声问道。

杜松子摇摇头，故作无事地笑道：“没事，我只是从未来过这里，有些怕而已。”

“那你把东西给我吧。”古决明语罢，不等杜松子反应便将手里提着的宫灯递给他，自己抱过要给景掌印的东西，大步跨过门槛，和和气气地与上前迎接的宫人攀谈几句后就把东西留下，走了出来。

杜松子本想替她举灯，但古决明却说他怀里还抱着东西不好用手拿灯。

杜松子拗不过，只好眼睁睁看着古决明又把宫灯拿回自己手里。

因景掌印与卞夏的值房相隔挺远，二人又走了一段距离才到卞夏值房前。

古决明在阶梯下顿了顿，几息后她提步上梯，伸手叩响了卞夏房门。

“吱呀”房门从内被人拉开，古决明对着满脸意外的林睿大大方方露出笑容来。

“没打扰你们休息吧？”

林睿急急忙忙退身让路，“没有没有。”

卞夏听见她的声音还以为是自己出了幻觉，直到林睿回答，他才扭头看向正朝自己走来的古决明。

“你……你怎么来了？”他下意识站起身，捋顺了自己衣服上的褶皱。

古决明接过杜松子递来的东西，双手递给了卞夏。“我是替皇后娘娘给你送这个的。”

古决明靠近他，不出意外，又闻见了卞夏身上那股皂角香。

卞夏垂眸，不动声色压下眸中惊喜，道：“让旁人跑一趟就行了，何苦亲自折腾一番。”

古决明在他对面坐下，声音如常道：“我想见见你了。”

此话一出，卞夏那百转千回的心思顿时烟消云散，让他再没法为古决明特意来寻自己找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

林睿默默将备好的糕点放在古决明手边，随即便转身离开房间。

杜松子见样也退身欲走——但到底是年纪小，看见那盘精致的糕点后没办法像林睿般干脆利落地移开视线。

古决明瞧着杜松子那副如同壮士断腕的模样不禁有些心疼。“卞夏，你能给松子几块糕点吗？”

“嗯。”卞夏面色无澜。

古决明得到允许才将杜松子叫到身边，递给他几块糕点。

待杜松子离开房间，卞夏启唇问道：“你对所有人都这般好吗？”

“这不叫好，”古决明下意识地说，“这是做人最基本的素质。”

卞夏苦笑，片刻他轻声说：“你说的有些话我听不懂，但除了你或许也再没人会说那些话了。”

古决明拿糕点的动作一怔，看向卞夏的双眸里满是心疼。

卞夏给她倒了杯热水，道：“坐坐就走吧，如今跟我有什么牵扯对你来说不是好事。”

古决明知道他是在为自己考虑，但听见卞夏也和别人般用同样的话告诫自己，古决明依旧感到难过。

“我知道。但衡量过利弊，我更想来见你。”古决明语调平静，听不出她的情绪。

卞夏甫得抬眼，意外地和古决明四目相对。

她那双清澈、不含任何算计的眸子，险些让卞夏失去理智，将心中想法尽数吐露。

他想，只有古决明才将他看做是个活生生的人吧。

而不是沾了脏污、用完即丢的东西。

古决明像是回避什么般地移开视线，借着拿糕点的动作掩饰着心头的羞愧，开口又说：“我跟你的处境不同——只要我父亲愿意为我周转，我绝不会被你牵连分毫。”

卞夏怔然，随即自嘲地扯出抹笑容，眸中神色竟有些悲凉。片刻他像是想平复自己汹涌的情绪般，伸手将桌上那杯凉透了的水一口闷完。

古决明想伸手阻拦，但刚有动作，这念头又被她强压回去。

卞夏眼睫微颤，不知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