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笒猛地睁圆了眼睛。他几乎用尽了全身的自制力,这才抑制住自己转身从柱子后面探出头的冲动。
他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刚刚还紧张得发烫的身体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似的,一寸寸地冷了下来。
不会认错的……即使到了另一个世界,也绝对不会认错。
这是司徒枥的声音。
江笒怎么想也想不到,自己竟然还有听到那人说话的这一天。
他咬紧下唇,不知不觉中舌尖尝到一丝腥甜。
回过神来,他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咬破了嘴唇。
也不知是不是这淡淡的血腥味唤醒了他的神智,江笒忽然意识到似乎有点不对劲。
这无疑的确是司徒枥的声音,但——
放在以往,他肯定不会这么说话。
至少在江笒记忆里的那个青年,并不是这样的。
虽然司徒枥性子向来冷淡,但语气只是冷漠平淡。
而现在的他,话语中的狠戾宛如一阵猩红的血雾一般劈头盖脸地扑了过来,让江笒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冷战。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还没等江笒想出个所以然,另一道清脆的女声便急匆匆地响了起来。
“喂,你莫要冲动!”
这也是一道熟悉的声音。
江笒愣了愣才想起,这是原厥公主乌吉斯格朗。
想到在博物馆里查到的那些史实资料,他不由得心中一沉,心情十分复杂。
即使史书上写了司徒枥一生未娶,然而他与乌吉斯格朗举止亲密,却也是江笒亲眼所见。
说起来,那个网页他还没来得及看完,就被梁远山拉走了……
正想到这,耳边又传来一声沉闷响声。
原来是殿门再度被关上了。
江笒暗叫一声不妙。
彻底没了偷偷溜出去的空子,这下更是得藏好了……
他屏住呼吸,往柱子后面缩了缩。
而在他动作的这片刻,对话仍在继续。
“闭嘴。”
“司徒枥!”
乌吉斯格朗压低声音,又气又急地低喝一声。
“你以为我猜不到你想作什么?五年前的惨剧,你莫非想让它再重演一遍么!”
五年前的惨剧?
江笒敏锐地捕捉到这个关键词。
五年前,那是什么时候啊?
他努力回想了一下,从自己和司徒枥认识开始算起,似乎没有发生过什么能称为惨剧的大事……
想着想着,他忽然灵光一现。
等等!难道,这会儿是自己穿越之后的大夏?
难怪刚才司徒枥自称“朕”……这可是皇帝才能用的自称啊。
江笒被自己这个发现吓得悚然一惊,然而还没等他冷静下来,司徒枥又发话了。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关上了殿门,这儿又没有别人,他们二人说话的语气就都变得随便了许多。
那人冷笑一声,说道。
“重演一遍又如何?我看那群老头还没吃到教训。”
乌吉斯格朗深深吸了口气。
“……五年前你闹那一出,勉强也算是名正言顺。然而现如今那群老头不过是劝你娶妻纳妾,你若把他们绑来殿前挨个砍头,不但无人服你,你还会落下暴君之实。司徒枥,这事百害无一利,你且想清楚再做决定。”
那二人对话声音放得很轻,然而躲在殿里的江笒还是听了个一清二楚。
那几个可怕的字眼钻入耳中,他不仅再度提起了心脏。
若现在当真是自己穿越之后的时间,那五年前……究竟是什么时候?
莫非所谓的悲剧,指的就是“把老臣们抓来挨个砍头”?司徒枥竟然也会做这样的事?
他的心宛如坠入了冰窟一般寒冷。
即使那时候司徒枥在边关待了许多年回京,江笒也从没觉得自己这个竹马有变过。
即使冷漠,即使在战场上杀伐果断,即使露出了毫不掩饰的野心——在江笒心中,他依然是当年那个手握长剑、在梅树下勾唇一笑的温柔少年。
他无法把现在这道森冷狠戾的声音,与记忆里那道被暖阳勾勒的身影相重叠。
自己这位曾经的至交好友……
他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
司徒枥没有说话。
约莫是见他态度软化了些许,乌吉斯格朗的声音也柔和了一点。
“司徒,我也不是不知道你的心情。只不过那人已经走了五年,多半早已……你又何必念念不忘?即使皇后这个位子要空着,那你娶个听话乖巧、娘家又没有权势的女子,留个后又如何?”
对话没有继续。
沉默的宫殿中,仿佛空气也被无情冻结。
“乌吉斯格朗。”
半晌过后,司徒枥的声音终于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