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停住脚步,转过身看着她。
“你误会了两件事。”
苏莱曼看起来没有生气,表情平静地注视着比自己矮半个头的年长女性。
“上一次是因为我脱离哈默拉近三年的时间,其余的人生活在裂隙环绕的潮汐间,时刻面临着异种的侵袭,而我在Ignis的驻军基地喝着酒、打着牌,偶尔远程处理一下政务,以玩耍的姿态浪费了宝贵的三年。”
“而这一次——”
琥珀般的眼珠望着身后的空旷走廊。
“因为他是个好到有点愚蠢的人,所以我才必须这么做。”
“哈丝娜和哈娅特一样是很好的人,而我没有支付出足够的代价,所以她们代替我付出代价。”
“我让成千上万的人流出血来,他们的亲人与后代有一天也会以同样的手法向我收取报偿。”
他最后深深看了女性副官一眼。
“我会同第五军的前任舰长谈一谈生意。在他们离去前,Ignis的指挥官那边后续由你向他说明一切必要的事务。”
苏莱曼缓慢地说,他将视线收回来。
“我不会再去了。”
“不会再让你露出这种担心的表情。”
苍白的手指轻轻地摸一摸那只金棕色的眼睛,卡兰看起来困倦又温和,带着点重启后的惯有卡顿。
但是他还记得伴侣的气息,因此平静地躺在对方的手臂间。
“我没事,有时候身体的一部分会变得很难控制,祂们有着吞食的本能。”
为了一圈的医疗队脸上写满了“医学奇迹”的感慨。
他们见过不少不愿接受亲近之人离世、而做出发昏举动的人,但是活生生的诈尸还是第一次遇到。
朗的体能非常强悍,仅仅在治疗舱里躺了一晚上,便快速恢复了行走跑跳的能力。
在向身边的工作人员了解到身处地点后,他很轻地触碰了一下卡兰,像是在确认同伴的状态。
回应他的是缓慢睁开的浅色眼睛。
现在他们的伪装被冲得一点不剩。
掉马掉得足够彻底。
“法赫纳也没事,它关闭了核心运算之外的其它功能,在进行能量补充和舰身修复。”
轻声说着,星舰主导者的语速很慢。
“我让它受伤了,之后会同它道歉。”
“你……”
朗有点想问对方是否还记得梦境中的事情,但他总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最后选择了旁敲侧击的方式。
“你睡得……怎么样?”
他的伴侣笑出声来,并没有解释重组算不上真正意义的睡眠。
“还不错。”
卡兰迟缓的反应渐渐变得流畅一些:“有人胆大包天抢了皇帝三次,很难不将其归类为美梦。”
伸出的手指没什么力气,但仍旧捏了捏男人发烫的耳垂。
“勇敢无畏的劫匪先生也会害羞吗?”
会。
相当会。
男人敢于在轻飘飘的梦中耍流氓,但是面对着成年且不好糊弄的伴侣,就很难提得起气场。
他最终什么都没说,闭着嘴沿治疗舱里爬下去,同时将自己的另一半也抱出来。
“我们现在在阿拉穆特,小哈默拉的地盘。”
仔细地同对方解释着处境,朗向医疗队的成员要来一条毛巾,半蹲下身,慢慢地擦着卡兰身上的液体。
“我刚出驾驶舱的时候看见了海因茨和奎里纳,他们看上去还不错,很有精神。”
“我想那位苏莱曼——”
“你、你们好?”
门口传来的声音令卡兰和朗同时望过去。
武装部队的成员把D108送了过来。
“给他扎一针基因崩溃抑制剂。”
社恐的小猎犬看起来快要撅过去,瞅见朗的瞬间居然涌起欣喜的神情,快步冲向他们。
一天多的时间里他先是被法赫纳打包扔进了安全舱,然后又被一群全副武装的陌生人围着观察记录了许久,紧张到胃痉挛快要发作。
等到看见熟悉的绑匪,他差不多要喜极而泣。
D108谨慎地观察了一下,发现毫无反对的迹象后,他抱住了朗没再撒手。
回到熟悉的人身边令他涌起一点安全感。
男人忍不住笑起来,伸手摸了摸很大只的D108,并且向着武装部队的执行人出声询问。
“请问是苏莱曼的意思吗,关于基因崩溃抑制剂。”
对方冷淡地看他一眼,倒是并未拒绝回答。
“你们预付了全款,哈默拉从不拖欠货物。”
“要打针了。”
恶毒的前任指挥官忍不住吓唬小孩,有时候男人的嘴巴实在很坏。
被科学院扎过太多针的D108确实有点怕。更多的情况下不仅仅是针,还有一些稀奇古怪的器具,敲碎他们的骨头、切开他们的身体。
之前猎犬不可以将害怕表现出来,懂得畏惧的是劣等品,会遭到快速淘汰。
但是这段时间法赫纳教会了他一些新的知识,告诉他在熟悉的人面前,稍微表达一点真实感想也没有关系。
于是猎犬想了想,最终伸出一只手,也握住了静静地坐在旁边的卡兰。
就像上一次崩溃发作时那样,他被两双手臂抱在怀里。绑匪有力而温热的手掌安抚性地拍拍他的头,和那坏心肠的语言不同,动作倒是很温柔。
“我不看。”
D108小声说,他感受到卡兰也摸了摸自己。
“看不见我就会变得很勇敢,也不会再害怕疼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