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到想不明白的事情,就先放一放。”
朗一边调试着中型舰的控制系统,一边头也不回地对自己的老朋友说。
“你们在截然不同的道路上行走,直到现在才产生了短暂的交汇。如果你难以理解她所说的一切,那么就和她一起走一段,看一看另一条路途的景色。”
“你在首都星生活了三十多年。偶尔的外勤作战或是前往卡姆兰进行定期交互训练,并不会将世界的全貌展现在一个人的面前。每一个人所接收到的信息都是不对等的,因为他们本就生于不同的环境。”
当他终于侧过脸,左侧的眼睛平静地看着对方。
“劳伦斯不认为无知是一种过错,所以他平等地揍高等星的士兵和垃圾回收星的士兵,他认为人需要后天的学习与积累,只有在拥有了解途径的时候拒绝去理解才能被称之为错误。”
“我也有太多未曾理解的事物。在遇到卡兰之前,我不曾了解自己的恋人,就像我从未试图去学习那段看似与自己无关的历史。”
“劳伦斯听见你这样说他,会让你滚去推铁环。”
海因茨终于笑了笑,他金色的头发和绿色的眼睛都被修改成了常见的棕黑色,现在他们全是棕黑大军的一员。
“我没觉得沮丧,放心吧。”
法赫纳悬停在目的地上空,比近地轨道处稍远一些的位置。
因为哈默拉建立起了防御环空间站,就像围绕着土星的土星环那样。只不过这样持续运行的环有两层,内层的更小一些,同外层的交错开来。
精密的计算和构建让它们的汇聚点永远不变,无论其余部位如何改变,始终以下方的固定坐标为中心。
“在那下面是最大的军事化城市阿拉穆特。”
奎里纳不知何时溜达到了舰桥,透过同步景象看去。
“其它星球的防御网大多从地面升起,哈默拉却把它推进到太空,以防御环作为依托。它们运行、收拢的样子很美,就像缓慢旋转的光带。”
“之前帝国的舰队冲破了防御屏障,以为自己可以再无阻碍地降落在大地上,就像降落在埃及的青蛙与瘟疫,将尼罗河的水化作血的颜色,但阿拉穆特整座城市折叠沉降,露出了哈默拉的基座。”
“那是差不多拥有能够媲美联邦的吞星级武器天之琼一半功率的对舰队群输出矩阵,整颗星球的血脉汇聚在它的脚下,烧着难以计数的黑金——黑市星球自己就是毁灭性工具本身。”
“规模稍小的类似基座还有六处,几乎涵盖了整个自宇宙而来的打击范围。”
奎里纳抱着双臂,扫了一圈准备出行的人。
“所以你们知道我想说什么吧?”
“……小心谨慎,不要惹麻烦?”
斟酌半天,海因茨还是回答了这句提问。
“错。”
少女笑的时候露出洁白的牙齿,整个人显得生动又精神。
她在脖子上比划出一个切割的动作。
“我是想说,万一被抓到,Ignis驻军基地连带着要倒大霉。我听说当初他们想搞死联邦第五军的心都有了,小哈默拉刚上位就收到那样一个问候大礼包,连炸两艘货船,导致他差点被自己的家族成员掀下去。但是这里同卡姆兰之间的距离挺远,隔着好几个月的航程,交战的成本太过高昂,更何况第五军最终也没落到什么好结局,所以这笔账再也没有追究的必要。”
“你的Ignis可不一样,它就在旁边,扔出一颗小弹珠就能砸到的程度。”
朗:“……”
所以他才不想来这个地方。
“你自己不会有问题吗?”
他问道。
“一度逃离的人又回到这里,理论上不会受到友好欢迎吧?”
奎里纳看他一眼。
“之前麻烦很大,老哈默拉会绞死所有叛逃者。但现在还成,正常做贸易的商人不会被过多为难。”
“你们有危险是因为夹带了一位联邦指挥官,怎么想都很像间谍活动。”
走私军火算哪门子的正常贸易,实在是一件值得商榷的事情。
更何况他们夹带的不止是联邦指挥官,还有一位第五军的前任军团长、一位旧帝国的末代帝王。
实在是debuff拉满的旅程。
卡兰笑着摇摇头。
“别担心,我们会安全降落。”
他的目光越过遥远的大气层,望着两层轨道交汇处的中轴。那里有着锯齿般的环扣,在后撤时叶片散开如花瓣,可以让轨道彼此脱离、逐一收束,为阿拉穆特主城贯穿天穹的毁灭性攻击让路。
“我同你一起,无论发生任何事情,我接着你。”
法赫纳半隐没在裂隙的通路间,以不会触动星球警报的姿态蛰伏。
中小型无人舰和待机的金乌随时做好了脱离主舰、进行地表支援的准备。
“裂隙蔓延到了这里。”
狗狗舰同自己的主导者无声地交流。
“很多很多。其它地方的震荡连带着哈默拉附近的宇宙区域一并处于不稳定的状况,他们同样在经历潮汐的侵蚀。”
“科学院疯了,这些裂隙彼此间都是互相连通的,再继续开凿下去人类会迎来大减员的时代。”
“所以那位下士才会跑去联邦那边玩过家家。”
卡兰没什么表情,只是看着这颗存在于记忆中、却并未亲眼见过的星球。
“他去寻求一个答案,一个解决的方法。”
“奎里纳。”
轻声呼唤了准备往自己的座位走的向导,卡兰首次同对方搭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