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宰了她。”
猎犬监判队的领队全身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
她的血沿着鼻腔流淌,溅到自己的胸前,同时抬手挥开想要扶住自己的副官。
将背脊挺直,脚步比平时慢一些,她没有回头去看那靠在门口摆手、做出“下次见”口型的女人。
“您……”
副官B07是和塔娜同一批次的老成员,缺乏表情的脸上隐藏着忧虑。
在领队被带走的这一天时间内,所有猎犬都惶恐不安,陷入缺乏族群领导者的状态中去。
“她用那个了吗?”
男人小声问。
“没有清洗。”
冷淡地回答了这个问题,塔娜迅速闭合自己的面甲,让苍白的脸色隐没在遮蔽之下。
除了没用洗脑设备,艾琳差不多按照科学院的期望,把所有新鲜招式都试了一遍,一边观察,一边笑着进行数据记录。
“同我说一说那名舰队指挥官吧。”
那轻松愉悦的神情实在是令人想要呕吐,对方调试了一下增强冗余压的设备,同时加大电流,穿透皮肉的钩子所带来的痛感同其它难以忍受的感觉相比,完全可以忽视。
“我很好奇。”
“去死。”
脸颊轻微抽搐的领队没有任何表情,咬着嚼头吐出含混的音节,五官全部都在渗血。
“我会扒了你的皮,艾琳·霍尔曼。”
阴骛的眼眸里仿佛砸落沉重的巨石,塔娜不曾移开目光,自始至终都死死锁定了那快乐地走来走去的女人:“我会折断你的骨头,把你的皮剥下来。”
“你在迁怒,亲爱的。”
艾琳做出一个触摸的动作,但因为受惩罚的一方正被电得滋滋冒烟,而并未真的挨到对方的脸颊,丝毫不受恐吓的影响:“管理层相当生气,你调动了一整支舰队围堵对方,却还是令叛国者溜走。你们追捕对方多久了?”
“啊,三年。”
唱歌般的语调要多恶劣有多恶劣,连女人身上的香氛都成为难以忍受的环境的一部分。
在科学院工作的家伙甚至有时间打扮自己,日常画着淡淡的妆容,衣服上带着一点白玉兰的味道,同那鲜活又张扬的性格形成鲜明反差。
被死死卡住双手和双腿的领队有一瞬间想要彻底拧断对方的头。
“科学院的耐心已经告罄,宝贝。”
数据版敲了敲桌面,手黏在控制屏上的一方闲适地在桌边坐下,各种各样的器械摆满操作台。
“他们怀疑你对狗群失去了掌控力度,甚至开始考虑要不要为你们做一次集体清洗,下一次倒霉的就是你可爱的小狗们。”
“说不定我会负责读一读你们的脑子里都藏着哪些危险的想法。”
“顺带一提。”
明明她们都坐着,但艾琳的目光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嘲讽:“前段时间,我在研究设施里见到了上次被回收的小组成员。”
“他们的编号是……BS9017?”
轻轻地喟叹着,毫无道德感的怪物露出一个血腥的微笑:“虽然不再具有清晰的意识,但他们的大脑皮层看起来还挺健康的。”
粘稠的余韵如同缠在脚脖子上的毒蛇,即便远离惩罚室也令塔娜为之作呕。
她的副官还在低低询问关于科学院对于狗群的后续处置。
“没有更进一步的处理指令。”
寒气沿着骨头的缝隙渗透,塔娜感受到痉挛的肢体正在逐渐恢复正常,她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胸口的位置,步速变快,步间距也变得更大:“我会处理。”
“通知第三军的负责人,我会尽快同他们开会。叛逃者获得了额外帮助,对方可能还藏有后手以及同伙,第三军需要一并加入追剿行动。”
然后她发现被放在胸口的干花不知何时碎成了渣。
这令她本就恶劣的心情变得更加阴沉。
早年名声尚未变得烂不可闻的猎犬小队执勤完毕返回首都星时,夹道欢迎的居民会以平等的态度迎接这支队伍。
被父母抱着的金发孩童害羞地将一朵玫瑰别在小狗的衣襟上。
那是她的幸运花,也是唯一避开了科学院清剿的私产,仔细地风干后保存了许多年,并在每次执行重大任务时被她带在身边。
然而这次行动太过失败,返回宜居星域的猎犬小队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就收到管理层的传唤,个人惩罚也接踵而至,她甚至分不清这朵花碎裂在追击途中,还是碎裂在被电击的时候。
但并不妨碍她的怒火全部分摊到艾琳头上,这确实是一次罕见的迁怒。
“我要宰了那个混账。”
她用冷漠而平静的声音重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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纷纷扰扰的躁动平息下去。
阿卡夏的同源者吞噬了大量尖叫的碎片,让那些不停重复着生前话语的意识发出刺耳的哀嚎,然后彻底化作齑粉,成为支撑更庞大噩梦运转的一部分能量。
在漫长的时光后,一些幸运的复读机迎来了一个原本应该永不降临的终结。
它们不再蠕动,失去一切活性反应,分解为长长的轨迹和数字,以真理的语言书写在记录之上。
法赫纳目睹了这次进食,它看着卡兰的身体在互相撕咬,无形无色的潮汐泛出涟漪,每一张唇舌都含着彼此的血肉。
怪诞的身躯不再无止境地崩塌,在卡兰嚼碎大量意识碎片后,其余的眼睛和嘴巴开始缓慢闭合,再度陷入沉睡。
将那些藤壶般增殖的意识撕扯下时,祂以无法理解的速度再次阅读了近万份的人类的一生。
这一做法几乎将刚刚复苏的人性消磨殆尽。
关于食物的形容、温暖的触觉、拥抱的气味……仿佛通通变得遥远且不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