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说出这样的话语的同时,法赫纳突然意识到,自己的人类并没有像其承诺的那样,活上很久很久,也没有拥有一个健康且快乐的人生。
它在一个莫名其妙的时刻,因为同一名鲜活人类的交谈,而开始理解所谓的“死亡”。但这份理解到来得太迟,迟到它甚至无法做出任何补救。
“他……”
朗张了几次口,最终没有说出任何话。男人调整自己的情绪,以温和的声音缓慢安抚狗狗舰:“我不会再让那些人伤害他,曾经的监判院也好,现在的科学院也好,我会处理。”
探究旅伴的过往不是什么道德的事,但他实在没忍住。
“老克里芬就这样任由那些混蛋欺负自己的继承人吗?”
“老克里芬和他们一样坏。”
小声嘟囔着,法赫纳的触须浅浅地翻了个身。
“我们才不要老克里芬,我们有波旁夫人。”
机械智慧体和人类终究属于不同类别,它们在情感切换时一向很快,快到大部分人将其判定为无情的固定程序,但事实并非如此。
真正长久而稳固的会部分烧穿在它们的主板上,成为构成它们永恒生命中意识与自我的一部分。
所以卡兰会说自己有一位母亲和一位弟弟。
男人再一次拿起光屏,注视着自己写下的关键词。“科学院”这个简短的字眼被画了一个明显的红圈,如同被捕猎者所挑中的目标。
“谢谢你,法赫纳。”
他摸一摸星舰的机械臂,为了这些意料之外的信息而道谢。
喜欢聊天的狗狗舰大概率会乐意同他说一说过去发生的事情,但朗没有继续问下去。
他已经踩上了道德的分界线,在背后深挖同伴的隐私并非尊重对方的做法。
曾经发生过的事情终有一天将变得清晰。
在对方愿意将其述之于口时,他会询问卡兰本人,然后把自己的同伴牢牢地抱在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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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安。”
塔娜刚一踏进惩罚室,就看见了令自己作呕的存在。
对方今天选择了深棕色的发色和原本的蓝眼睛作为外貌,上扬的嘴角令领队感受到恶心。
艾琳·霍尔曼,整个科学院最为棘手的人物。
其他研究员只是缺乏同情心,但面前高挑的女人则属于丧心病狂的乐子人,从微笑的神情到洁白的研究员外套,无一不令塔娜厌恶。
而察觉到这一点的女人甚至更进一步,扬了扬手中的光屏,礼貌又客气:“今天我是你的调试员,虽然你看起来不大喜欢我,但我依旧希望我们可以度过相对愉快的时光。”
所谓的调试员,是指在猎犬们行动失败时,负责掌控惩罚电流大小的麻烦人物。
那双蓝眼睛里飞扬的神采显示出,这毫无道德底线的反社会者心情极好,亲切地示意一旁的椅子:“请坐。”
三年前霍尔曼家的养女同自己的家庭闹掰,成功进入科学院就职。
科学院的高层抱着挖霍尔曼家族墙脚的心态,设置了漫长的考察期,然后发现艾琳本人完全契合他们的精神与宗旨。
没有过多的道德心和同情心,为了人类的繁荣昌盛可以献上一切,甚至在很多新入职的研究员都撑不下去的场合,还能展露出极高的好奇心与探究欲。
这样的条件搭配上对方接受过的良好教育、出身背景、敏捷且富有逻辑性的思维、永远平稳的情绪波动,简直是天生为科学院而生的可塑之才。
在那之后,艾琳·霍尔曼一路顺风顺水,于短时间内爬升至低阶管理层的位置,同曾经收养自己的家族断开了所有联系。
坐下的瞬间,椅子的禁锢装置便死死卡住塔娜的手臂与双腿。在被套上止咬器前,高大的领队目光沉沉地注视着快乐地调试器材的混账玩意儿,一动不动。
“你的哥哥能认出你现在的样子吗。”
她说,声音低哑粗糙。
在对方脱离霍尔曼家时,年轻的家主卡特·霍尔曼一蹶不振过很长一段时间,时时刻刻关注着老牌世家动向的塔娜也听闻了相关传言。
“我们为什么要谈论其他人呢?不如聊一聊你自己。”
蓝眼睛里带着笑嘻嘻的神色,对方的手上拿着注射器,那是一支肌肉松弛剂。
“听说你见到了第五军的前任舰队指挥官……”艾琳将针头推进一下,像是在测试刑具的有效性那样。
即便现在人类只要轻微盖个戳就能令患者陷入麻醉或是肌肉松懈的状态,但科学院认为古老的模式更具有震慑力。
在某些方面科学院的管理层新潮到超越了现存的伦理道德,而另一些方面却又比曾经的克里芬家族更坚持纯血主义和旧例。
有着蓝色眼瞳的女人俯下身,靠近比自己稍微高一些的猎犬领队。
她们之间的距离近到几乎凝固。
“给我说说你见到他的具体情况吧,睡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