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此刻,他明显感受到,自己和法赫纳肢体的一部分在和对方贴贴。
有一瞬间卡兰以为自己是太过于想念肉排而产生了幻觉,但下一秒真实的感受告诉他这不是幻觉。
法赫纳哎嘿一声,毫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离谱的事情:“我把自己撕下来一小块送过去了。”
“朗拒绝额外帮助,所以我还在清理室里面给他准备了两个残疾人座位和三个残疾人扶手。”它自豪地说。
离开本体的部分依然可以随意揉捏随意伪装,且并不代表着它们和本体的感知被切断。
卡兰一言难尽地看着前方。法赫纳密密麻麻的眼睛埋在四面八方各个地方,毫无困难地接受到了对方无语的情绪。
“做得很好,下次别做了。”卡兰说,深深叹了一口气:“给他找点正常衣服,我相信你买了。”
下一秒,清理室的门被打开,被强制冲完澡的乘客站在门口,尚且完好的左腿支撑住整个身体。
他的胡须被剃光,原本一绺一绺乱糟糟的头发也洗干净,身上穿着宽松的白色衣服,露出一些麦色的肌肤,五官显得又深又锋利。
“卧槽!是靓男!”法赫纳的声音通过扩声系统回响在舰仓内,荡气回肠,嗡嗡作响。
它甚至忘记继续伪装成男低音。
卡兰沉默了半秒。
朗比对方更尴尬,僵硬地站在浴室门口,手指抠了一下门框。
咳嗽一声,卡兰站起身来,用温和的语气安抚不安的一方:“我会尽快消除你身上的星核污染源,之后你就可以使用任何新的仿生肢。在此之前,你介意暂时使用轮椅或者外骨骼吗?”
“外、骨骼。”二百九十里瑟先生回答。
法赫纳飞快地应了一声去准备,卡兰不太想问它准备掰点什么部位下来手搓装备。
他走到朗的面前,一边在脑子里警告法赫纳不要再随意打开通路——好人家的星舰不会随地铺设传送口,一边伸出手扶住对方:“你可以先休息一会,法赫纳会备好晚餐和你所需要的东西。”
他感受到手指下的肌肉在一瞬间缩紧,但假装毫无觉察,只是扶着行动不便的男人走到床边。
朗对法赫纳过于热情的机械臂有些抗拒,显然不想像在治疗室里那样再被一大堆机械臂抬着走,因此强忍着没有躲避卡兰的帮助。
卡兰看着对方慢慢坐下,轻盈地松开手,后退留给对方一个相对礼貌的社交距离。
他屈下膝,以一种近似于单腿跪的姿势注视着他的神秘大宝贝商品,口吻相当柔和:“介意我仔细看一下你的伤口吗?”
男人犹豫了很久,最终沉默着点了点头。
于是卡兰靠近一些,就着那半跪的动作,很轻地触碰对方右侧断腿的伤口处,解除防水保护层。
抓着白色床单的手在一瞬间攥紧了。
似乎对方想要第一时间后退、逃走,但神秘的飞船主人没有给他退缩的机会,已经轻轻地捧住受伤的部位开始观察。
实际上卡兰在嗅到异种污染和残余星核的气味时,就又一次进入了饥饿状态。
异种是很神奇的东西,虽然会造成大量伤亡,但它们本身是没有恶意的。
被污染的生物只是遵循本能互相吞噬而已。
被这种本能影响到的卡兰也难以逃避随时随地想干饭的命运,甚至因为存在等级更高,受到无可抗拒的阿卡夏性质的影响会更深,这是他重新睁眼之后所感受到的唯一一点美中不足之处。
但是眼前的不是食物,不能吃。
在对方看不到的地方,他全身上下都在磨牙,细细的、尖利的锐齿沿着喉咙内侧一路开合,徒劳地试图咬住些什么东西。无形无色的肢体如同潮汐一般紧紧地簇拥着那些伤口的断面,几乎滴落垂涎的欲望。
强忍着进食冲动,他又直起身体,认真地检查了一下男人受伤的眼睛。
说喜欢这样的眼睛并非谎言,他相当熟悉金色的眼瞳。
虽然小部分金色眼眸的拥有者给他留下了一些相当不好的记忆,但更多的却勉强维系住了他所剩无几的人性。
他还记得一些拥抱,那些失真的画面隔着漫长的岁月,做出这一举动的人一并消逝于岁月的长河中,却让他始终偏爱着克里芬一世的血脉继承者。
“时间有些久,但是不要紧。”
他笑着低下头,看着距离很近的男人,手指轻轻抚摸了一下那只受伤的眼睛,没有留下丁点儿的不适,温柔得像是一个亲吻。
“一直处于这样的痛苦之中,你拥有相当惊人的意志力。”
比起身体所受的创伤,他阅读到更多疯狂而尖锐的剧痛来自于对方的精神深处,那是一种泥潭般的绝望,仿佛一个失去所有的灵魂在试图求救、试图大喊,却得不到任何一个人的回应与信任。
“我会尽快进行治疗。”
然后他就看见花了他二百九十里瑟的珍贵商品,漠然且缺乏表情的脸上,泛出一点想要认命却又本能挣扎的神色。
像是没办法再好好地表达自己的想法那样,男人说话的语速非常迟缓,机械而木讷。
“你真的……不是因、为一些特殊癖、好,才……买下我的?”
对方慢慢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