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
“你还好吗?姑娘?”
声音远得像在云端,牵星动迷迷蒙蒙间以为自己是在做梦,想要翻身继续睡,却发现肩头不知何时轻轻搭着一只手。
她在心中啧了一声,想挥手拍开那个人,然而对方似乎是将她的不耐烦当作了警惕,连忙收回手,说了一迭声的“抱歉”。
“抱歉姑娘,我途径此处,看见你昏迷不醒,身上还有伤,所以想问一问你怎么样了……”
那人听声音是个年轻男子,念念叨叨终于把牵星动念得睡意全无,她睁开沉重的眼皮,首先看到的是悬在头顶的阳光。
很好,现在才午时,她只睡了不到两个时辰。
多管闲事!
牵星动心情极其糟糕,她扯了扯嘴角,冷笑一声,准备提腿踹此人一脚,好让他长个教训。
“啊,你醒了!”
那男子欣喜地俯下身,看到牵星动蹙着眉,大概意识到她的眼睛被树荫间漏下的阳光照得难受,便摘下了头上的斗笠,斜斜遮在她眼前。
这一摘,牵星动的视线自然而然地落到了对方脸上。
旋即,她嘴角的冷笑僵住,已经抬起一半的腿也缓缓落回地上,满脑子只剩下一个字。
美。
太美了。
美得简直……不知该如何形容。
她发誓,自己此生见过的所有男子加起来,都不及眼前这副面容十分之一的美。
此人并非那种极具攻击性的美艳,而是水一般的清丽。
他一副农人打扮,粗布麻衣,头发用布巾扎起,面部的线条起伏如山峦般秀美,一双眼睛像是两湾点缀其间的浅池,池水清澈透亮,浅得她能看清其中流转的天光云影。
大概只有山野间才能养出这样钟灵毓秀的人,他的肤色不像大户人家少爷在宅院里闷出的那种惨白,而是被太阳晒过的温温润润的麦色,如同未雕琢的山玉,有些粗砺,反而更显质实。
可惜牵星动没读过诗书,不然脑海里早就该冒出一句“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来。
她这是走了什么好运,一睁眼看到的就是美人。
哈哈,道祖果然还是保佑她的。
牵星动向来不与美人多作计较,方才心里的怒火早被这拂面春风吹得不剩一星半点。
可惜男子并不知道她心里这些弯弯绕绕,他眼里只有牵星动这一身惨不忍睹的伤。
“姑娘怎么躺在这里?你身上有好多伤,是遇到了什么意外吗?”
他轻声低语,像是怕惊到牵星动,想要伸手去扶她起来,却又想到方才对方的抗拒,一只纤长的手便滞在半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我没……”
牵星动张口,才发觉自己嗓音沙哑,她咳了两声想清一清嗓,没成想竟猛地咳出一口血来。
“你咳血了!”男子愕然,“是受了内伤吗?”
牵星动也很想知道自己怎么会咳出一口血来,不过既然对方说是内伤,她便从善如流,点了点头气若游丝道:“也许是我从高处摔下来伤到了……咳咳。”
他面露不忍,道了一声冒犯,随即伸手去把她的脉搏。
他把脉时在牵星动眼前低着头,乌发垂过肩,有一绺吊在牵星动的鼻尖。
她抽了抽鼻子,嗅到了一股药材的清苦香气。
“有气血两虚之象,也许是内伤。姑娘,你的五脏是否有灼烧感?呼吸困难吗?”
他说的这些症状恰好牵星动都没有,但她还是不假思索地点了下头,动作浮夸地捂着胸口:“我怕是、咳咳、怕是命不久矣……我死后,劳烦你将我葬在这棵树下……”
“不会的!”男子打断她的话,语气坚定道,“我能救你,相信我,你一定能活下来。”
牵星动微微将手腕收了收,用不太信任的语气问他:“你是医生?”
“是。”他点了点头,“我名为介之舟,是这燕子村中的人,大家都认识我,你不必担心。”
介之舟?
牵星动将这三个字在齿间咀嚼一遍,怎么听都不像农人家会起的名字。
不过她没有贸然发问,只是笑了笑,重新将手腕放回介之舟掌心。
“那就麻烦你了。”
说完这句话的下一个瞬间,她的双眼一闭,竟就这么毫无征兆地晕了过去。
——当然是装的。
这介之舟心思纯良,简直善得有些愚蠢,牵星动还从未遇到过这样的白纸一张,莫名就起了逗弄的心思。
她要装,但又懒得彻彻底底地装,面上看是晕过去了,两眼却仍然撑着一条缝去观察介之舟的举动,也不怕被察觉,见对方让她这一晕吓得手足无措,心里觉得好笑。
介之舟把她半扶起身,慌慌张张地又是掐人中又是按穴位,折腾了半晌无果,无奈只能先自作主张,决定将人带回去医治。
失去意识的人的身子是很沉的,他想将牵星动背在背上,可是一用力却发现她轻飘飘的,像一片叶子,似乎一阵风来就会被吹走。
介之舟是医生,自然清楚像这样的重量很不正常,而且不是饿了几日或者受一场重伤就能造成的。
这姑娘到底遭遇了什么……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背起牵星动朝家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经过农田时,许多村民都挥着手与介之舟打招呼。
他似乎在村里很受欢迎,人人唤他为“小介医生”。
“小介医生,你怎么背了个姑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