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针可闻的过道里,她的声音很轻,却又无异于一记坠在心间的重锤。
应潭偏了偏脸。
他下颌的弧度绷起一些,似是咬住了后牙关,突兀地静默几秒,出声时嗓音似笑,又似讥嘲。
“想要?”
她语调如以往一样温柔,却像是毫不留情往人心上割的刀子,“我可以想其他办法……来还我欠你的人情债。但如果你想……”
江潮稍稍一停,好像是在想要怎样措辞。而在这短暂间隙里,应潭已然出声,冷锐地打断了她。
“别自以为是。”
江潮止了声,手指不自觉地轻蜷。
电梯抵达楼层,缓缓开了。
应潭没有抬步,胸膛随着呼吸一下一下地起伏,唇线抿得笔直锐利。
他该生气。
然而升腾的、想要喷薄而出的怒意,又在目光触及她的神色时又毫无办法地停歇。
也许他确实不够了解她,所以才会在看见那种表情时猛地怔神。
纸人一样脆弱,又在故作坚强,分明面颊都浸上难堪的淡红。
“江潮。”
应潭终于抬起腿,却没有进电梯。他转身,走到她面前,像是在反复咀嚼她的话,“是我跟你提过这词吗?人情债?”
“我……”
“老子是对你有意思,”
他说,一字一句地,“所以?我他妈让你这样还债了?”
猝不及防从应潭口中听到野蛮的粗口,她整个人像是被震住,唇齿微张,眼眸也睁大了,愣愣地看着他。
“瞪什么?我说错了?怎么,你真把老子当你金主了?”
她愣着,无言以对地垂下眼,下一刻下巴一疼,脆弱的肌肤被男人有力的长指掐住,迫使她抬头与他对视。
多年摸爬滚打,见多了见不得光的肮脏事,与披着人皮的粗俗野兽。
他其实比以前更加阴戾恶劣,却在同时学会了伪装,学会了佩戴得体虚伪的面具。
真实的一角被揭开片缕,应潭指腹摁着她的脸,低眼看着那处肌肤泛开红。
他面色沉冷,嗓音几乎透出几分狠戾意味,“去他妈的‘想要’。”
“我帮你是想追你。别把老子干的事和那群色欲熏心的酒囊饭袋混为一谈。”
一切都乱套了。
她装着洒脱温柔,他扮出沉稳淡漠,此刻谁都没能维持住表象。
被捏得生疼,江潮往后仰,后脑勺靠在冰凉的墙面上,细眉微颦。
桎梏的力道紧接着消失,她睁着眸,对上他黑沉的眼睛,轻轻吞咽了一下,想说话,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久未迎来乘客的电梯缓缓关上,安静地向下行。在某一个瞬间,空气寂静下来,某种凝滞的、僵持着的气息也松缓。
应潭退后一步,高大的身形沉默立在那儿,带着无言的冷肃。
他应该步步为营,耐心等待看中的猎物坠入陷阱——他对此也并不陌生,却在今晚,在看到她反胃的那一刹,急躁地失了冷静。
窗户纸被戳出了个窟窿,所有掩饰都被粗暴地扯了个一干二净。
应潭的目光直直地落在江潮脸上,如愿地找出了因自己而起的波澜。
像是只能孤注一掷的赌徒,男人喉结稍稍一滚,再次开口时声音忽地缓和。
“别瞪了。老子都把自己剖光了。”应潭喑哑低声,“你倒是说句话。”
“我……”
女孩儿停顿一下,一双漂亮的眼眸怔怔看了他片刻。
她的眼底分明也有复杂的情绪,却在下一刻突兀地偏开视线,像是猛然清醒回神。
“……对不起,应潭。”
她说,声音很轻,有些颤,却也坚定。
“我不想谈恋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