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发旁侧落地窗开敞,万家灯火映着川流不息的繁荣都市,喧嚣轻而易举便入目。
云麓四层却一片寂静,这里鲜少有人踏足,亮着的夜灯朦胧,角落的一株琴叶榕盆栽安静屹立。
浅光落在薄而脆弱的眼皮上,江潮的指尖不易察觉地攥紧。
耳膜仿佛在伴着心跳一声声鼓动,她不知道别人能否听见,于是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半晌,脚步声响起。
皮鞋踏在柔软的地毯上,声响渐渐远去。她眼睫微微掀动,犹豫几许,飞快地睁了一下眼睛。
男人在对面的沙发上坐着,闲适地倚着沙发,长腿交叠,指节微屈,在厚实的沙发扶手上不出声响地轻叩。
他黑眸沉沉,如猎手锐利地锁定了林中装死的野雀。
江潮在那一瞬间想起了方才。
薄毯落在身上,她浅眠中若有所觉,迷迷糊糊地醒来。
——然后就看见了他。
男人屈膝蹲着,江潮只能看见他头顶漆黑的发。
睡醒时的懵懂茫然尚未褪去,她察觉到困于脚背的束缚似是一松。
高跟鞋被褪下,脚腕处的肌肤似乎被长着薄茧的指腹不经意间擦过。
还未待江潮反应过来,他已经要起身。
江潮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下意识闭上了眼,也不清楚自己此时的心跳为什么这般快。
她更不清楚,他为什么要蹲下来,为她脱鞋。
思绪乱成了麻,还没能够理清,便与他撞上目光。
而此刻再闭眼已经来不及。
江潮张了张嘴唇,坐起身。
让她醒来的罪魁祸首从肩上滑落,她手指触及那张薄毯的边缘,下意识捏紧。
“吓我一跳,”
女孩儿语气平静得过了头,像是什么都没察觉,却忘了装出惊讶的模样,“怎么不叫醒我?”
应潭视线落在她的脸上,沉默数秒,眸光意味不明。
“看你像是快醒了。”他终于开口,“最近很累?”
她揉了揉额角:“是有一些,这几天行程比较多。”
“刚结束音乐节?”
“对,”江潮俯身穿上鞋,有些意外的模样,“你有看吗?”
“和你相关的,我都看过。”
分明是有些暧昧的词句,然而他说得平铺直叙,仿若只是漫不经心的一提。
她的指尖不自觉地卷起薄毯一角,状作自若地打趣,“我以为你很忙。”
“忙也能抽出时间,”应潭轻描淡写,“习惯了。”
江潮呼吸轻滞。
“……没想到你还是我的忠实观众,”
她不自觉地避开男人的视线,垂头,拾起置于腿上的黑金礼袋,“为了感谢你,特意给你带了个礼物。”
应潭的目光闻声落下,“是什么?”
江潮将礼袋递给他,指尖捏着礼袋的一角。
她下意识丈量着距离,却仍旧感到了他指腹的温度,仿佛对方强势地越过了某条界限。
“一把小刀。”她说,看着应潭打开礼袋,手指触上盛着小刀的礼盒。
“刀?”应潭眉峰稍抬,视线锁定着她。分裂、冲突、争斗、授人以柄,他问:“寓意是什么?”
“是……”江潮眨了眨眼,“宝刀赠英雄。”
应潭打开礼盒,目光垂下,抚摸刀鞘的手指微微一顿。
短暂沉默,他的唇角像是牵扯了一下,仿佛极淡地笑了笑。
“不错的笑话。”他评价。
小刀显然经过精雕细琢,同是黑金色调,雕刻纹路利落凌厉。
应潭低头端详,黑眸落在阴影里,瞳光被悉数遮蔽,手指抚过刀身,“和我收到的上一份圣诞礼物很不一样。”
江潮卷着毯子的手指停下了,顺着他的话问:“收到了什么?”
“编织玩偶。”
江潮讶然,“怎么会有人送你玩偶?”
那日在床头柜上看到的那一套女式睡衣从思绪中晃过,她脱口而出:“是女朋友吗?”
这句话像是在求证,倘若获得了肯定的答案,那么她方才所察觉到的丝缕异常,或许便只是她过于敏感多想。
然而男人抬眼,黑眸沉沉地复述,“女朋友?”
他上身向前微倾,平淡道:“我没有谈过恋爱。”
江潮稍稍怔住。
黯淡的夜灯落不进男人的眼底,情绪也更加难以辨明。他像是在陈述一件事实,又像是在暗暗和谁比较,唇角轻扯着。
某个念头刚刚浮出心底,她便听见应潭又一次张口,慢条斯理地回答她的第一个问题。
“是你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