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日，晚上十点。

和纱在约定地点与珠绪奈碰头。一脸疲惫得要死的表情（珠绪奈语）。

“你怎么了？弄成这样，”珠绪奈说，她凑近和纱闻了闻：“好浓的瘴气……莫非你提前把今晚要讨伐的魔女都干掉了，为了给大家一个惊喜？”

“我也希望是这样，”和纱面无表情地拍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但很遗憾，不是。”

她只是单纯被里香腌入味了。

就在今天下午，她终于解开了乙骨忧太身上的瘴气之谜。

乙骨忧太的身上寄宿着一名魔女，其真身是他多年前已经死去的青梅竹马——祈本里香，里香正是他身上魔力波动的来源。

珠绪奈顿了一下：“魔女还能寄生在人身上的吗？”

她倒是知道魔女能在人类身上做标记、通过标记操控人类的行为。

“我也很惊讶。”和纱叹了口气。

祈本里香保留了简单的语言和理解能力，智力水平类似于两三岁的儿童，

她在保护乙骨忧太，但并不完全听乙骨指挥。

类似去年的霸凌、过去乙骨也曾引发数次类似事件，都是里香的手笔。但相较于乙骨遭受欺凌的次数，他引发的事件数量还是很少。

“忧太不能完全控制祈本里香，每次里香都是自行出现、然后对除了忧太之外的人进行无差别攻击。”和纱说：“我觉得祈本里香的现身，可能跟忧太的情绪稳定程度相关，你怎么想？”

她征询珠绪奈的看法，然而珠绪奈只是看着她，呆呆地重复了一句：“「忧太」？”

你们都亲密到叫名字的地步了？

和纱：“……你能不能只提取重点信息？”

以为她想的吗？

换谁被祈本里香的代表作「忧太忧太」单曲循环三小时都会被洗脑的好不好？

珠绪奈想了想：“就是说，只要乙骨控制好情绪，那个魔女平时就不会现身。而且即使她出现，也只会攻击霸凌同学的人渣，没错吧？”

在和纱点头肯定后，珠绪奈露出放松的笑容。

“太好了，”她双手在胸前轻轻合掌：“那这件事就算结束了。这半年真是辛苦了，和纱，以后再也不用费劲跑那么远了。”

“……？”

和纱看着珠绪奈，没能反应过来。

“怎么是这种表情？”珠绪奈也奇怪地看她。

和纱说：“你的意思是，就这样放着不管了？”

“不然呢？乙骨君和那位小姐是熟人吧，动手除掉不太好。而且会对普通人造成伤害的概率也低、”珠绪奈看向和纱：“我们没有理由再插手这件事啊？”

“……忧太和里香都很好，我打算与他们成为朋友。”

短暂的沉默后，和纱开口说。

她知道珠绪奈说的是正确的。尽管这样干脆地斩断关系有失温和、但效率确实是最高的。

就算乙骨忧太之后可能会再遭受霸凌，可放眼整个东京、整个日本，这样可怜的人谁知道又有多少？她难道都要一个一个管过去吗？

……这些和纱都清楚，但。

她回想起今天临别时那双孔雀蓝的眼睛，里面盛满了比以往更强烈的不安。看过来的每一秒，都好像在小心翼翼确认、她是否会就此一去不返。

和纱理解珠绪奈。不幸的是，她同样理解了乙骨忧太的不安。

……但我毕竟已经认识他了。

和纱拿一个含混的理由来说服自己，也想以此说服珠绪奈。

然而，珠绪奈几乎是斩钉截铁道：

“不能这样做。”

“你说什么？”

她的反应出乎意料地激烈，和纱有瞬间怀疑是自己产生了幻听。

珠绪奈带着一种近乎陌生的冷酷，再次重复：“你最好别再去找乙骨了，和纱。”

“……我能听听你这么说的理由吗？”

“当然了，”珠绪奈短暂地对和纱笑了笑，竖起食指：“第一，你有没有感觉到、这半年来你的魔力消耗速度变快了？长期接触瘴气，会加快污染我们的灵魂宝石，从节省悲叹之种的角度讲，我们也该跟那些人保持距离。”

“第二？”

“第二，”珠绪奈笑着重复了和纱的话，金黄色的瞳孔在月光照耀下散发出某种奇异的光芒：“还记得「穿针心理」吗，和纱？在給缝衣针穿线时，越是聚精会神、线反而越穿不进去、”

“那位魔女小姐是否出现、受控于乙骨忧太的情绪。他在得知这点后，面对越珍视的人、想必会越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吧。然而、「越是聚精会神、线反而越穿不进去」、”

“越是面对想要保护的人、越是努力压抑自己，反倒会造成伤害。所以绝不能成为他的朋友、敌人也更不行。他确实很可怜，但我们更要远离他。说实话，每次你去找他的时候、我都很担心你，和纱……”

珠绪奈去挽和纱的手。

和纱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半晌，和纱开口：“珠绪奈，你只是在给我提建议，而没有想控制我，对不对？”

“当然了。”

“那我也可以选择不接受，对吗？”

“是的，”珠绪奈说：“最终做出选择的是你自己。但是和纱…总能与他人共情是你的不幸。”

“谢谢。”和纱说。

尽管全程双方用词都相当克制，语气也跟「冲突」沾不上边。但从这晚开始，两人互相心知肚明地开始冷战，直到暑期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