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参拜明台观时,看到过穿这颜色衣服的青年。
一个雪白的手腕,从侧面露了出来,腕上戴着红绳,秀白的五指抓住了棕褐色的衣角。
这时,赵芹听到亲吻的声音,脸“噌”的红了,她心跳加快,动作却轻缓,悄悄转身离开了此地。
下山时,赵芹几乎是落荒而逃,她没想到柳南县的人这么、这么的、轻浮!
“什么?怎么可能?你确定看到的是他们?”柳志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在他的印象里,那时的朱绅民才十七岁啊!柳依人也不过十三、十四岁。
赵芹淡淡地说:“我当时还以为朱绅民及冠了,也以为柳依人及笄了。”
这个时代的人,男子二十为及冠,方可正式娶妻生子,女子十五为及笄,才可谈婚论嫁。
不过,也有许多人提前办好这些事,只是需要等到恰当时机,才能前往城郡的户礼司进行登记。
赵芹继续说,此后她留心观察,发现了那两人经常参拜明台观,也从他人口中得知两人名字。
赵芹本就人生地不熟,每天又没多少事情可做,柳志也很勤快,不让她多操心。
柳志的父母则搬到河对岸的梨花村去了,说是想在真正的梨花村落叶归根,柳志和赵芹只需偶尔去看望。
闲下来的赵芹,就一直观察着这里的人事物,还真让她发现了一些隐秘。
比如,朱绅民每次穿暗色衣服,便是要上山参拜,去与心上人私会了。
比如,梨花村的人更喜欢生女孩,因为女孩有机会被选为圣女。
再比如,明台教的人,竟然不是柳南镇的人,而是柳南县乌桕镇乌桕村的人。乌桕镇坐落在明台山背后的山群中,交通不便,几乎与世隔绝,却非常方便登上明台山顶。
所以,那位妇人跟赵芹所说的,在观景明台上,可以俯瞰整个柳南县,并不准确,应该再加一句,除了乌桕镇。
柳志表情复杂,疑惑、震惊、恍惚与不敢置信,在他脸上杂糅出一副傻相。
赵芹一眼就看出这个傻男人的心思,叹了口气,说出一个更惊人的秘密。
“我还记得,柳依人有了怀孕之相,不久就被选为圣女了。”
这次,林逢生和柳志表情同步,眼睛瞪得像铜铃,一齐看向赵芹。
赵芹拿起杯子,喝了口水,继续回忆着当时的场景。
那是栀子花盛开的时期,赵芹拎着一个篮子,里面装着柳志剖好的鱼肉,准备带去梨花村,送给柳父柳母吃。
大块的云朵遮住了艳阳,赵芹便懒得撑伞,只是一手提着篮子,一手摇着蒲扇。
路途实在不算遥远,但刚过桥没多久,太阳就钻出云层,晒得人热汗直冒。
赵芹有些受不住,便走到一棵大树下乘凉,正好遇上了刚下山的柳依人。
柳依人撑着伞挡太阳,走得气喘吁吁,也是热汗淋漓,便收伞走到树下,拿出帕子擦汗。
赵芹趁着这个机会,第一次正式与柳依人搭话,她把蒲扇借给柳依人扇风,两人便说了自己的名字,闲聊起来。
“柳姑娘是不是经常去拜明台观啊?我有好几次都看到你了,你总是参拜的人中最美最虔诚的那一个!”赵芹认真地看着柳依人,真心地夸赞她。
柳依人神色一怔,随后以扇掩面,羞涩地笑道:“赵姑娘过奖了,我确实经常参拜明台观,希望自己的虔诚之心能获得认可,成为明台教圣女。所有想成为圣女的年轻姑娘,都是这么做的。”
“哦,原来如此!”赵芹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柳依人转移话题,指着赵芹放地上的篮子问:“那是什么呀?”
赵芹拎起篮子,掀开上面盖着薄布,说:“这个呀!这是我夫君捕到的鱼,他处理干净了,让我拿到梨花村给爹娘煮着吃!”
掀开的薄布带起一阵微风,裹着鱼腥味,飘向了柳依人。她面色一变,迅速拿起帕子捂着鼻子,弯腰作干呕状。
赵芹一惊,赶紧盖好篮子,放远一点,小心询问柳依人:“柳姑娘,你还好吧?抱歉,没想到会熏到你,这鱼确实有点腥……”
蒲扇已经掉到地上,柳依人一手扶树,一手捂胸,皱眉干呕,却什么都吐不出来。
赵芹捡起蒲扇,拍了拍灰,给柳依人摇着扇,扇去清新的空气。
好一会儿,柳依人才缓过神来,向赵芹解释,自己是爬山累了,遇上天热,身体不适,才会闻到鱼腥味后反应这么大。
赵芹连连点头,表示理解,说:“也怪我没考虑周全,熏到柳姑娘了,实在是抱歉。”
两人解释清楚后,也休息够了,便分道扬镳,走上各自的路了。
那是赵芹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与柳依人交谈,之后再见柳依人,便是看到她被糟蹋的尸体了。
柳志仍是不敢相信:“可,那也,不一定是,是怀孕的迹象吧?”
赵芹问:“那你可还记得柳依人是何时去世的?”
柳志回答:“大约是桃花快要开放的时候?”
赵芹抿着嘴,面色严肃,缓缓说:“明台教的人,在大庭广众之下,搬走她的尸体时,掉出了一块血肉,那是,连着脐带的,胎盘。”
柳志如遭雷击,彻底无话可说了。
林逢生在心里算着时间,赵芹已经说出来了:“算算时间,我与她交谈之时,她已有一月身孕。半个月后,她成为圣女,才得以远离众人视线,平安度过怀胎十月,悄悄生下孩子。刚生完孩子没多久,就遭逢变故,曝尸河边。”
“朱佑宇的生辰是三月三吧?”赵芹突转话题,柳志一愣,瞪大了眼睛:“你是说……”
林逢生怀疑,今天晚上,柳志要把眼睛瞪裂开了,估计还得睁着眼睛睡觉。
赵芹转头看向绿芹,发现女儿比她爹镇定,伸手摸了摸绿芹的脑袋:“绿芹,娘亲希望你平平安安的,别和明台教扯上什么关系,就在赵家锦绣坊安心做一个绣女。”
林逢生点了点头,赵芹欣慰地笑了,又抚了抚她的脸,说::“嗯,乖,去睡吧,已经很晚了,今天就别绣东西了。”
林逢生点点头,随便洗漱了一下,就听话地走回自己房间,上床睡觉了。
林逢生安静地躺好,闭眼,脑海中却和八格电聊得热火朝天,分析赵芹给出的信息。
而赵芹也躺在自己床上,和身边的柳志继续说着不能为外人道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