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这个动作没持续多久，跨步进来的楚子航就握着他的手腕把他从洗手台旁拉开了。一条浴巾罩在了他的头上，然后是动作温柔的擦拭，额头，脸颊，下巴，沾湿的额发和双手。

隔着浴巾，路明非听到楚子航问：“做噩梦了？”

“嗯……”路明非闷闷的回答，浴巾下的狭小空间让他很有安全感，然后他听到了一声浅浅的叹息，现实和梦境逐渐重合，他瞪大了眼睛。

“等我一下。”楚子航的声音伴随着脚步声一同远去，不过时就折返而归。

脚踝被抓住的那刻路明非是想逃的，但他没能从楚子航手里把脚抢回来，仓促间堪堪扶着洗手台才站稳。脚上传来的触感也让他识趣的噤了声——楚子航在拿清洁纸巾给他擦脚。

路明非低头，透过浴巾的空隙确认了他不是在做梦，楚子航那双好看得过分的手确实正在握着他的脚。清洁纸巾擦过脚心，他忍不住绷直了脚背，瑟缩的动作在楚子航手下却显得无比徒劳。

路明非只觉得脑袋里有什么东西发出了尖锐且持续的爆鸣声。这不对吧，这套动作怎么看都不应该用在他身上吧，用在小姑娘身上多好啊，保准一下就给人迷的神魂颠倒。

炸开的神思让路明非有点飘忽，直接后果就是在楚子航给他穿好一只脚的拖鞋后，他赶在楚子航有下一步动作前，晕晕乎乎地把另一只脚也递了过去。

两只脚都穿好拖鞋挨着地后，路明非才有了种实感，仕兰上下三届的男神，狮心会的杀胚会长，楚子航刚刚纡尊降贵的给他穿鞋！

还没平复的心情被这个想法一刺激又咕嘟咕嘟的冒起来开水泡。路明非这下真觉得他的灵魂都要被脸上传来的热度煮熟了。

浴巾在这时晃了两下，随后被撩起，一明一暗间，路明非看到了楚子航的脸，在浴巾之下，在狭小的空间内。

楚子航顶着浴巾俯身，平视着尚且呆愣的路明非，他说：“别怕，有我在。”

路明非忍不住蜷缩了下手指，噩梦尚有余韵，但楚子航的一系列动作却实打实的和暧昧划上了等号，这句“有我在”更是怎么听都带了种约定终生之感。他忽然有点庆幸自己为“男”的性别，不然楚子航早晚名节不保啊。

但是，打住！

浴巾一拽，氛围一扫而空。路明非胡乱把手里的东西塞回毛巾架，他刚刚，差一点就要沦陷进楚子航的美貌里了。离“眼一闭，心一横，往前一凑”就只差最后一步。美色误事真不是说着玩的，这谁能把持得住。

路明非顿觉牙酸，他小时候有个毛病，一紧张就喜欢说些没营养的烂话，但是后来被陈观主纠正了一下，变成一紧张就想开口说点什么打破氛围。情况就是这个情况，现在他背对着楚子航，疯狂头脑风暴该说些什么话合适。他不太确定自己刚才凑没凑上去，但他确定自己应该流露出来“想凑上去”的表情。有时候他的表情管理就是这么失败。

“呃……师兄？”路明非一回头，看到楚子航不太自然的表情的下一秒，刚打好的腹稿就被忘的一干二净。

该说什么该说什么该说什么？？谢谢师兄你给我穿鞋？不行不行，有点奇怪。那不好意思师兄，把你吵醒了？啊，这个好像不错。

“怎么了？”楚子航说。

“我就想问一下，师兄你还疼吗？”这真是话术的下下之策，路明非说出口就后悔了。他为什么要说这个？他想说的不是这个吧！难道紧张的情绪下真的会暴露人的真实想法么？

楚子航一愣，“不疼了，我睡之前检查了一下，已经不会出血了。”

路明非徒劳的张了两下嘴，他现在才意识到他所说的和楚子航解释的并不是同一个东西。他问出那句话的时候，脑子里闪现的是三峡之下，楚子航遇袭的画面。

“我说的不是这个。”路明非再次凑近楚子航，盯着他的胸口，在确定当事人没有避开的想法后，把手放了上去，“我是问这里，这么长时间了，还疼吗？”掌下心脏强劲的跳动昭示着这是一具健康的身体，而不是重伤、濒临死亡。

楚子航敢打包票，路明非突然的动作确让他的心跳紊乱了两秒，但胸前的力道不似作假，所以他扣住了那只手，仿佛这样就能给这只发颤的手的主人一点力量，“没事了，那已经过去了。”

“那会这么容易过去……”路明非嘟囔两句没忍住打了个哈欠，被“噩梦”搅黄的困意重新找上门来，可能是先前存留的暧昧氛围作祟，他挪了两步靠近楚子航，顺势也把脑袋枕了楚子航肩头，“有点困，给我靠一会。”

困顿的声线把楚子航想说的那句“回床上睡”给堵了回去，借着镜子的倒影，楚子航只看见两道人影用一种亲昵的姿势缠在一起，他想着要不要扶着路明非好让他靠的更安稳些，路明非又说话了。

“师兄会哼歌吗？”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楚子航刚抬起的手臂又放下了。

“忽然有点睡不着了……”路明非含糊着回答，他有点不太好意思提，他是树袋熊吗，怎么把师兄当成树干靠着就想睡……但是鼻尖传来的浅淡香气又勾得他心痒难耐，明明用的都是酒店提供的洗护用品，怎么楚子航用起来就这么好闻。

楚子航看破没戳破，路明非伏在他颈肩嗅闻的动作也太显眼了，回忆着脑子里的曲调，他试图依靠着这个转移注意力，但没等他哼两句就又被路明非打断了。

“小星星？”路明非抬头看他，亮晶晶的眼睛简直就和歌名一样。

“嗯，能想起来的只有这个。”其实并不。楚子航看着路明非凌乱的头毛，终究是没忍住摸了上去，滑落过后颈落在他背上，轻拍了两下。他只是在刚才的一瞬间，回忆起了幼年的某段记忆，大概是某个下着淅沥小雨的午后，他伏在苏小妍膝盖上，苏小妍就哼着些儿歌的曲调哄着他午睡。回忆至此，那些年幼时听过太多遍的调子，在另一个时空，以另一种方式，从他的嗓音里流淌而出。

“师兄把我当小孩哄啊……”

楚子航低头，视线相接间，某种不可言说的隐秘情绪滋生，他终是没有否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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