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当”,几声脆响。路明非把那枚吊坠甩飞了出去,玉坠击中墙面又落在案几上滚了几圈,然后彻底裂成了两半。
“你怎么这么大反应。”陈观主不悦皱眉,路明非甩手的动作幅度太大了,若非他反应快,这会估计已经在地上躺着了。
路明非掌心发冷,耳中的嗡鸣声还未消退,他刚只觉寒意爬满了全身,然后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捏了一下,那种感觉就像是心脏瞬时停止了工作,然后又在下一瞬跑完了八百米。他一手捂着胸口,另一只手擦掉了额角沁出的冷汗,“我有点岔气,这会心脉好像有点乱。”
心脉紊乱说大可大,说小也可小,总之修行之人都挺忌讳的,搞不好棋差一招走火入魔就找上门了。
陈观主严肃起来,连路明非醒后一直端在手里的茶杯也被他放下了,他拉过了路明非的手腕,按着他的脉搏摸了好一会才开口问:“你今天出门遇到了什么,我是指一整天的范围。”
路明非被问的一愣,陈观主这表情强硬的像是他不说实话就要给他就地处决,“就,也没什么吧……我就出门跑了个业务然后去了同学会又跟师兄出去玩了会……”他声音越说越小,他带楚子航回来的时候可是被陈观主逮了个正着,当时他们那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没事。
“……”陈观主依旧是目光沉沉的看着路明非。
“我是良民,从不说谎。”路明非继续狡辩。谎话既然已经说出口,那断断没有二次推翻的道理,不然也太不像话了。
陈观主的反应倒没有路明非预想那样大,他冷冷的笑了一下,“没事,不愿意说也没关系,不过你这段时间最好注意点,吃好喝好睡好,作息按我之前给你定的来,切忌情绪激动大喜大悲。”
好的下医嘱了,这事应该算是揭过去了。路明非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哦,还有一件事,”陈观主话锋一转,“你和楚子航……”
“我和师兄挺好的!就不劳您老人家费心了!”生怕陈观主吐出什么惊世骇俗之语,路明非直接抢答。
“……”有时候过激的反应更容易让人想歪,陈观主不由得反思了一下自己的教育方式,是路明非本来就容易想的乱七八糟,还是他真的把这孩子养歪了,“我管不了你们两个是怎么回事,但是你别忘了,我六年前警告过你什么!”
路明非还在发愣,陈观主的话就撞入他耳中,“既定的事实不可改变,他人的命运不能介入。”
“这跟我师兄有什么关系?”
“没关系吗?要我给你下真言咒拷问你对楚子航做了什么吗?”陈观主的眼神越发冰冷,“你有没有想过,你做的那些事可能是需要用你的命来偿还的。”
晚了,已经偿还了。路明非咧开嘴笑了一下,他用四分之一生命换楚子航平安归来,怎么看都是比稳赚不赔的买卖。但是吧,该装还是要装,“也没那么严重吧,我还没做什么呢。”
“不然你还想做什么!”陈观主“咣当”一声拍在了桌案上,震得杯盖都抖了两抖,“你还没搞清楚你对楚子航的影响吗?命运的纠缠早就在你做出选择的那刻就已经开始了。”
这话听着真耳熟,什么命运啊什么纠缠啊,说的跟他是厄运集合体似的,靠近他的人统统都会变得不幸。路明非眼皮一耷拉,怎么能不耳熟,他昨晚上在梦里也梦到过,相似的话术借由不同的人说出来,都是一样的令人生厌呢。他想开口反驳一下陈观主,但话还没说出口他就识趣的住了嘴。陈观主其实是一个很奇怪的小老头,硬朗的身体和中气十足的声音总会让人忽略掉他的真实年龄,他自己不说谁能猜得出来他满打满年近七旬。但时光而过并非无痕。
路明非被陈观主显出的老态震得心里一惊,连忙垂下脑袋,端的是一副认错的姿态,“我错了,您一大把年纪消消气,别老为我的事劳心费力了。”他低着头,看不见陈观主的表情,但隐约能感觉到陈观主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后深深叹了口气。
“我有点后悔亲手把你送去卡塞尔了,你还记得你去卡塞尔之前答应我什么吗?”这声音没有往日的中气,听着像是老了十岁。
路明非沉默了,他当然没忘,他之前信誓旦旦的和陈观主承诺“我会回来的”,可是现在他怎么回?玄学之路再怎么神秘那也是藏在人类世界的,而龙族的世界藏不进其中,从另一种意义上来说,他好像回不去了,自从他踏上屠龙之路,踩进这一地的血腥之上,那些原本藏在他视线之外的事情就已经失控了。
“缺胳膊少腿也好,眼瞎心盲也罢,想回来就回来,我在这儿等着你给我养老送终。”
听到椅子拉动的声音,路明非抬头,只看见了陈观主留给他的背影,“老头别老说什么养老送终,还早着呢,我都说了您长命百岁。”
陈观主在门边回头,狠狠瞪了路明非一眼,“一天天的嘴上没个把门的,该说的不说,不该说的一箩筐全往外抖落。”
路明非嘿嘿笑了两声,然后就被陈观主用平静语气叙述出的一句话钉在了原地。
陈观主说:“不就是出门遇到了点奇怪的事情,进了奇怪的地方,还可能遇到了奇怪的东西和奇怪的人,这有什么不能说的。”
老头猜出来了?不不不,他本来就知道,他全都知道!等等……沈仪?老头和那家伙是一伙的?!
路明非放在膝盖上的手指狠狠一抽,那种不知道哪里来的疼痛感再次袭来,可能是心脏,也可能是大脑或者脊髓。裹着寒意的疼痛让他明白了一个事实,陈观主瞒了他很多、他知道的或不知道的秘密。
眼神空洞的望着天花板,路明非缓缓躺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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