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球传来略微灼热的痛感,路明非倒吸一口凉气。
“师兄,这地方不对劲,我们要尽快离开。”他想到了先前算出的那一卦,泽水困卦,困,“事情不是曼施坦因教授推测的那样!”
“好,等我安装炸弹。”楚子航把随身的黑色盒子放在矮桌上,打开盒盖,一个吹制的玻璃筒里是缓缓冒泡的红色液体,各色导线接得乱七八糟,他拧动设备上的黄铜圆盘,一个红色的小灯泡开始一下下闪烁。
“45分钟,时间足够我们撤离。”
两人对视一眼,重新跳上青铜水车,水车的一侧是下降,另一侧就是上升。快升到顶部时,他们看见一块有着浮雕人面的青铜板,那是扼守入口的活灵,楚子航已经提前取好了“钥匙”的血。
青铜板如同融化那样洞开,同时一股巨大的吸力带着他们上升,等他们看清周围,已经再次潜在水中了。
“快走!”路明非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越发强烈。
“通讯线不见了,以这里的水的流速是不会把通讯线冲走的。”楚子航说。
“有人把它拿走了?”路明非怔住了,“师兄,我想我们犯了一个错误,我一直认为下面那盏油灯是长信宫灯,可如果他只是一盏普通的油灯呢?是谁先我们之前去给它添了油?”
“龙王并没有沉睡?”
“没人规定龙王一定要沉睡,这只是教授们的猜测而已。”路明非一脸惊恐的看着楚子航,他被自己这个想法吓到了。
“原路返回来不及了,这里的水压变小了。”楚子航说。
路明非看了一眼压力计,水压减小了一半,这说明他们头顶的水忽然变浅了。
他忽然听见了,细微的摩擦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大,最后变成雷鸣般的轰响。巨大的、圆形的阴影从天而降,路明非看着它在距离自己不远的地方沉底,陷入了白骨堆里,把沉眠了上千年的尸骸轻易地压成了粉末。那是一只磨盘般巨大的青铜齿轮,大概有几吨重。接着更多的青铜齿轮坠落,搅动了整个水体,然后是大块的青铜碎片,碎片上雕刻着树枝树叶的花纹,顶壁也开始崩塌了。
“他是要拆了这里对吧!”路明非瞪大了眼睛。
“走下面!”楚子航抓住了路明非,来不及取血,他直接把真空管捅进了活灵的嘴里,真空管承受不住大力的摧残,折在了里面。
顺着狂泻的水流,他们再次进入龙王寝宫,片刻之后,上面传来了地震般的裂响,整个屋子在摇晃,随时可能崩溃。
“下面怎么还有路!青铜城究竟是个什么构造啊!”路明非高呼。
活灵扼守的门已经开裂,即使用再生金属那样柔韧的材料构建的墙壁也支撑不住那样剧烈的冲击,水流冲刷着青铜水车,带着他们向下。在那里他们直坠下去,又是一片不见底的水,路明非还没来得及观察周围,头顶的出口就泄出狂暴的水流,冲刷在他头顶。
“和叶胜遭遇的情况一样,青铜城的地图你还记得吗!”楚子航问。
“不记得!我记性根本没有那么好!我只记得他们是一直往下的!”路明非拉住了正要下潜的楚子航,“师兄要赌一把么,我来带路,如果我算的速度赶得上青铜城变化的速度,我就能算出来出路在哪里!但相对的,如果路上我有什么失误,那我们就可能走不出去了。”
“没关系的,路明非,我相信你。”楚子航握住了路明非略微发颤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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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尼亚赫号前舱,一片死寂。
监控屏幕上的连接状态仍旧是断开,摩尼亚赫号和下潜组的连接断开,原因不明。盯着监视屏幕的是曼施坦因和恺撒,从断开的瞬间开始,十五分钟,两个人的目光没有离开过那里。
“十五分钟过去了,生还机率已经很低。”曼施坦因低声说,“我的言灵是‘蛇’,和叶胜一样,但我的领域比叶胜更大,直达水底。水底有剧烈的变动,你也感觉到了吧?水对于声音的传播是有利的,你的‘镰鼬’听到了什么?”
“噪音,可怕的噪音。”恺撒说。
“我无法判断下面的情况,但是龙王可能被惊醒了。我们不能放任龙类侵入人类世界,通知所有人做好准备,随时应对突发状况。”
“恺撒你看外面!”有人忽然惊呼起来。
恺撒抬头,透过舷窗看见外面茫茫一片白气,能见度不知何时降低到浓雾下的程度。水库如一口正在烧煮的锅,蒸出越来越浓的白气,浓得像是牛奶。
“他来了。青铜与火之王诺顿,他的高热加热了江水,造成大量水蒸气。我们忽略了温度表,外面的水温已经接近50度,泡温泉都太烫了。”零说,“看起来是有计划的,他来捕猎我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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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塞尔学院,钟楼。
守夜人坐在沙发上摇晃着杯中的酒液,冰块与杯壁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青铜与火之王诺顿真的会回到青铜城吗?”
“他会回去的,八十年前他就是从那里逃离,八十年后他必定重回故里。那是一切的开端,也注定会成为一切的终结。”
“他当年是因为什么逃逸的?”守夜人问。
昂热摇头,他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落地窗外是阴沉的天,裹挟着风雨欲来之势,“据说,那是他们做出的一次失败的尝试,是一个疯狂的、令所有人缄默的尝试。”
“他们是疯子吗?”守夜人拔高了音量。
“权力,地位,当一切都唾手可得时,没有人不为之疯狂。”昂热背对着守夜人站在落地窗前,像极了孤独的殉道者。
守夜人看不到昂热的神色,他沉默了好一会,“真令人担心,带着新生屠杀龙王诺顿的安全性暂且不论,但这确实是个疯狂的决定。”
昂热从落地窗旁走回,为自己倒了杯酒,“你知道夔门行动最后的遗留部分是怎么处理的吗?是那些人出面善后的,现在那些账单还躺在我办公室的抽屉里。”
“他们可真沉得住气,既然一直都在看,那又为何不出手相助。因为不愿意承担风险所以放弃分一杯羹吗?”
“因为他们并不在意。在我们开启夔门行动的那一刻开始,事情如何发酵就与他们无关了,除非真到无法挽回的场面。”
守夜人又问:“无法挽回的场面……阻击诺顿失败?”
昂热回答:“不。夔门行动组的结局不会再重现第二次,诺顿注定要葬身三峡,他的命运已经被谱写完成。”
“因为路明非在?”
“因为路明非在。”昂热重复道,他把杯中的酒液一饮而尽,“他是命运女神诗蔻迪的剪刀,是一切历史的终结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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