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子就只剩下自己跟这些贵客同处一室,芍药整个人心都提了起来,战战兢兢地上前给几人泡茶,认真回答少主的问题:“前段时日,家父家母做生意回来突然就要将我嫁人,结果第二天衙门的人就来将家父家母逮捕了,我家府邸也都被查封了,具体是为何,我也不明白。”
说起自己家的事情,她自己都很迷茫,一切发生得都很突然,一夜之间就变了天,然后她就沦落到了这般境地,这换谁能接受得了?
她是家中独女,本来从小是被父母宠着长大的,每日除了去学院学些知识,剩下的时间就是吃喝玩乐,因此人生的前十五年她都是天真浪漫地过的。本来再过一年父母就要带着她去经商,教她如何打理家业,但却一夜之间出了变故,什么都没了不说,她还被打成了奴隶籍,沦落到这个地方。
心中的悲伤迷茫和已经养成十几年的纯真清高的性格都让她没办法适应这里的生活,想尽办法逃跑,却每次都被发现抓住,现在的她,几乎已经心灰意冷了。
少主颔首,语带同情:“那你定无法适应此处的生活吧?”
这还是落难以来第一次有人同情自己,知道自己的苦楚,芍药瞬间红了眼眶,但心底仅剩的一点傲气没让她哭出来,只是凄凉一笑:“不适应,也必须适应。”
少主乘胜追击,装出一副心疼的样子继续问:“怎么?这里有人欺负你?按你的能力,即便到了这里也可以卖艺不卖身吧。”
芍药摇了摇头:“卖艺不卖身,说得好听,实际上许多事都身不由己。这种地方也分三六九等,没混出头的就会被混出头的欺负。”
钟情适时接话:“你这话说的,难不成那些当上头牌的人还爱欺负人不成?”
芍药连忙摇头:“别的地方的头牌我不知道,不过我们这儿的头牌卿涟人挺好的,好几次别人欺负我,她都帮我阻止了那些人,平日里也就差遣我做点杂事。”
逃跑被抓回来的时候,好几次她都要被打死了,也是卿涟帮她说好话才让她能活到现在。
林星妍好奇道:“什么杂事?这儿的杂事还需要你们做?”
芍药解释道:“也没什么事,就是总有人想要见见头牌,但头牌可以自己决定见谁拒绝谁,其余人都是见好就收,只有那前郡守刘元,每次都要纠缠许久,头牌便会差我去将刘元拒绝掉。”
说到刘元了。
众人心中一凛,陈凌做出一副感兴趣的样子:“你们这儿的头牌就如此好看?竟让前郡守魂牵梦绕?”
芍药露出小迷妹一样的神情:“卿姐姐的样貌自然是倾国倾城的,无论男女见了卿姐姐都能走不动道,卿姐姐还饱读诗书,哪怕是拒绝人也都是靠作诗来拒绝的,许多公子小姐在作诗上都不及卿姐姐呢。还有琴棋书画,每一样卿姐姐都有极深的造诣。”
少主:“哦?她拒绝前郡守也通过作诗的方式?你是负责递信的?”
芍药认真点头:“自然,要想做卿姐姐的入幕之宾,就必须在琴棋书画亦或是作诗写文章上胜过她,否则都别想见到卿姐姐一面。对于想见卿姐姐的人,卿姐姐一般会作一句诗,若是来人能对出更胜一筹的下联,卿姐姐才会愿意见,若是才华无法胜过卿姐姐,那就只能打道回府。不擅作诗的人也可以在琴棋书画、写文章中任选一样与卿姐姐比试,能胜一场便作数,只是这几年来,能胜过卿姐姐的不过寥寥数人。”
陈凌一笑:“那你去给你的卿姐姐传个话吧,我们今日想要做这头牌的入幕之宾,还请她出题。”
芍药愣了一下,没想到这些人把自己单独留下不仅没有对自己做什么,只是聊了几句,没有为难自己,就放自己走了。
才沦落到怡红院没多久,性格中的纯真还没有被磨灭的芍药觉得这几个小姐公子真是好人,是她在这种地方见过的最令她舒服的人了。
觉得自己遇到了好人的芍药真诚地行了一礼,小跑着出去给头牌传话去了。
在等待的过程中,陈凌问道:“你们觉得这个芍药有问题吗?”
少主总结道:“根据她的家世来看,她应该是个天真浪漫的大小姐,性格纯真没太多心眼,这点在刚才的对话中便能看出。就像她说的,她大概也就是个递信的,有问题的很可能是那个头牌卿涟。不过刚刚的话题进行得太过顺利了,我认为还需要再观察观察,这个芍药或许也有问题。”
少主是一个疑心病很重的人,只要不是百分百确认,她对任何人任何事物都会存疑,都会留一个心眼。
至少目前看来,少主无法完全信任芍药说的话,毕竟在少主看来,一个人的性格、说话方式甚至小习惯都是可以装出来的,只要手段够高明。
陈凌很赞同少主的话:“嗯,这个芍药就再观察吧,我们回去以后再去查查她家的事,一会儿看看这个卿涟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星妍颔首:“她家的事也太莫名其妙了,要是是像刘元那样被幕后真凶灭口,那剩她一个也很奇怪,我们好好查查吧,要是她父母是被人害了,也正好还她一个公道。”
钟情无奈扶额:“我说小王爷,你触发的支线怎么难度这么高呢?”
本来还以为是随手就个鬼魂,帮它洗刷冤屈就可以了,结果竟然越查越复杂了,真是离谱。
林星妍也很无语:“我怎么知道事情会变得这么复杂啊。”
陈凌倒是觉得有事干挺好的:“挺好的啊,这样我们一路上都不无聊了,实在搞不定,我们就把它带回去交给我父皇,我父皇总能搞定。”
远在皇都的陈自远:阿嚏——???
林星妍抽了抽嘴角:你可真是个大孝女啊。
没过一会儿,芍药就回来了,还带回了头牌卿涟写给她们的题目,一句诗。
芍药说道:“卿姐姐说,对出让她满意的下联,她自会来见各位客官。”
少主、陈凌和钟情接过写着诗的纸仔细研究起来,林星妍知道自己在这方面就是个废物,没有凑上去掺和,吃菜吃得很开心。
程溪和叶离两个小朋友从进门起就一直在吃东西,然后说点小朋友之间的悄悄话,对于什么找线索啊,勾栏里好看的人啊,一概不感兴趣。
她们甚至觉得勾栏好无聊,饭菜糕点的味道也就一般般,没意思极了。
卿涟给出的上联是一句写景的诗,少主三人研究了一会儿,最后得出的结论是这句诗啥信息都没透漏,于是少主想了想写了一句下联上去,然后交给芍药:“给卿涟小姐看看吧,希望她能满意。”
少主是几个人当中才华最出众的,根据上联对出一句相同水平的下联对她来说是很简单的一件事。
如果卿涟将见面的要求设定成别的,那她们还要想想办法才能见到这个头牌,但是比琴棋书画之类的,她们这些来自顶尖世家嫡系的孩子可不会输。
芍药没想到这个人这么厉害,都没怎么思考就对出了下联,这是她见过的对得最快的了。
恭敬地接过这张纸,芍药又兴冲冲地跑了出去。
芍药对这几个客人非常有好感,因为和这几个人相处的时候,给她的感觉比家里出事之前和那些千金小姐贵公子相处时还要舒服。
以前有人想要见卿涟,她都很不满意,觉得那些人都不配见卿涟,在见到其中大部分人都没能成功时她的心里就会非常高兴。但是这次这几个人给她的感官都很好,而且刚刚对诗的时候也能看出来挺有才华的,让她第一次希望卿涟能愿意见她们。
少主的水平目前比起那些大儒肯定还是没那么顶尖的,但是对一句勾栏里头牌出的上联还是手到擒来的。
果然,卿涟看了芍药递回来的下联后,无奈地叹了口气:“看来是非见不可了。”
等卿涟到了少主等人所在的包间,就屏退了芍药,之后对着几人行了一礼:“怡红院头牌卿涟,见过诸位,敢问是哪位客官对出的下联?”
少主:“是我。卿涟小姐需要与我单独说话吗?”
她刚刚在下联中隐喻了刘元的事情,相信以这位头牌的水平能看得出来。
卿涟笑得大方得体:“既然客官对出了下联,自然是按客官的意思来便可。”
她会愿意来见这几个人,一是少主对出的下联水平上确实让她找不到理由拒绝,二则是少主隐喻的刘元的事,她必须亲自来试探一下对方了解到了什么程度。
少主想了想:“就在这儿说吧,不碍事。”
好吧,看来这几个人都知道刘元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