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咩咩……咩……”
美梦被吵醒,桑绰烦躁地睁开眼睛,却见“镂空”的屋顶日照当空,再一转头,付祁臻成大字形趴在一旁,昨晚的记忆瞬时如潮水般涌入她的脑海。
“呜呜呜……”付祁臻揉着眼睛,显然没睡好,“这什么鬼地方就一张床,没有人伺候小爷穿衣,没有人服侍小爷洗脸,昨晚那蚊子知晓本少爷娇贵,一个劲地吸我血,叮得我满脸都是包,我都要毁容了。”
桑绰已经走到屋外,将院内从左至右,从南到北仔细看了一圈,回头看向可怜的付祁臻,纠结开口道:“要不然你先别难过,等看到这院子的情况,说不定你就不那么难过了。”
付祁臻疑惑地抬眼看她,试探地走到门口,一下惊呆了。
院内窄小,杂草丛生,地面还积着前几天的雨水,湿泥路上是一堆杂乱的碎石,几乎没有落脚的地方,连屋子也仅仅覆盖一层薄草,隐约可见腐朽的房梁,糊窗的纸张也破烂不堪。
对比一下,柔姨家已是大宅院,这里才是真正的家徒四壁,简直可以用穷困潦倒来形容了。
穷:家徒四壁,一贫如洗。
困:人迹罕至,仅有一棵石榴树加之一盆半衰不败的茉莉。
潦:杂草遍地,仿似前不久遭洪水侵袭。
倒:乱七八糟,随处歪倒着许多没用的酒坛。
自力更生……这根本就是要白手起家。
桑绰硬是在檐下站了许久才缓过神,此时一头灰不溜秋的母羊从后院扭着肥硕的身子从她面前走过来,走过去,走过来,走过去,像是在彰显这里是它的地盘。
见到它,桑绰终于知道早晨唤醒她的是谁了,也不知这羊吃什么长大的,这么肥。
付祁臻忍无可忍,忽地转身,似下定决心,然后冲进了卧房。
“你做什么去?”
付祁臻头也不回,在房内翻箱倒柜:“我寻笔墨给家里写封信让送些钱来,否则真要饿死在这里,还得花好大一笔钱买棺材办丧礼,多不划算。”
“你走之前可不是这样的。”桑绰倚着门框,打趣道,“是谁信誓旦旦说自己定会撑过这两月,风风光光地回到付府,让众人刮目相看。”
付祁臻寻东西的间隙听到这话,抬头朝她干笑,说道:“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
“那,你不怕抗旨杀头啊?”
付祁臻没有回应,桑绰也不再理他,将目光转向了院内,她可不信付容升会看到信后会来救他,还是自己最靠谱。
桑绰挽起衣袖,用筷子将长发挽好,方才她一番审视,院内虽十分杂乱,但收拾一下还是很宽敞的。
她弯下身将一院的杂草一一拔去,又挑选酒坛,留下完好的,收拾了半日总算能将就住人了。
石榴树下,绿叶繁茂,深红的石榴花若隐若现,桑绰又见一地酒坛,瞬时心中便有了打算。
以前曾听义父提过,石榴酒多以石榴果实作为原料,但若在饮酒之时在杯中放入石榴花浸泡,也可以增加酒的口感,别具风味。
如今季节,此酒也合时令,离开付府时没有丝毫银钱,她现在不方便回叠衣门,卖榴花酒或许是赚钱的好法子。
说干就干。
桑绰在院内四处翻找,果真找到酒窖,从中取出几坛剩下的美酒,又摘下些新鲜的石榴花,连着花苞一起泡在酒里,待做完这些活计,在附近摘了些果子,回来时正好看到付祁臻手拿着信从房内走出。
“这些都是你收拾的?”付祁臻佩服得五体投地,“没看出来啊,你这么厉害?”
桑绰骄傲笑笑:“不止呢,我还找到些酒,等过几日酒水变为淡黄色就可到集市上卖。”说罢取出果子,递了过去,“好几个时辰没进米水了,饿了吧。”
付祁臻还打算客气一下,谁料肚子不争气地咕咕直叫,道了声谢,将果子在身上胡乱擦了擦,迫不及待地咬上去。
“好酸……还有别的吃的吗?简单来块翡翠蒸糕填填肚子就行。”
“没有。”
“牛肉面总有吧,实在不行馒头也可以。”
拜托,整个家都是她一个人收拾的,付祁臻就是写了那些没用的字,有的吃就不错了。
“什么都没有,最重要的是——没有钱。”
桑绰望着那封薄薄的纸,几句简单的墨字皱了眉头:“这么长时间,你就写了不到百字?”
付祁臻有些难为情:“这……家书用词需要仔细斟酌,学问大着呢,你不懂。”
学问多少她不知,她只有一个问题。
“那信写好,怎么寄出去?”
此处别说驿站,附近只有这个茅屋,连个人影也不见。
付祁臻登时愣在原地,仿佛再次石化。
“罢了罢了。”他一脸生无可恋地望着天空,“都是命数。”既如此他便好好待在这里,定要混出个人样给付容升看看,以证明他迎娶石榴姑娘的决心。
但是,首先,最重要的是填饱肚子。
“再看,家里也只有这些果子。”
付祁臻眼冒金星,蔫蔫地趴在桌子上,下一瞬就要昏过去,一只羊突然闯入他的视线。
羊的肚子松弛地垂了下来,悠闲地在两人面前啃着杂草,每走一步腹部来回晃动。
付祁臻喉咙不自觉地滚动一下,咽了咽口水,兴奋着指着咩咩叫的羊:“那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