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钦晋道：“只是像猫儿一样，看我站着就要往我身边靠，看我坐着就要往我腿上跳，看我躺着就要往我怀里钻？”

巫憬憬默了默，道：“差不多。”

暮钦晋顿了顿又道：“还瞎编什么僵尸打招呼的方式就是接吻。”

巫憬憬踮起脚碰了暮钦晋的唇一下，一本正经道：“虽然我现在不是僵尸了，可我和你打招呼的方式是不变的。”

暮钦晋抿了抿刚被亲过的唇，低声笑了笑。

巫憬憬道：“我跟你打招呼了，你该打回来的。”

暮钦晋又笑了笑，低头亲了亲她。巫憬憬双臂圈上他的颈子，让这声招呼打得很漫长。

良久后，暮钦晋道：“你若是鬼，我无话可说。可你既然是人，即便是想试探自己相中的男子，也不该一会儿扮作他的姑祖母，一会儿扮作僵尸，你这哪里是挑夫婿，分明是挑离经叛道的人渣。我着了你的道，既恋上了自己的姑祖母，又恋上了僵尸，我自是道德低下，可这般炼试我的你，却也称不得品行上佳。”

巫憬憬认真道：“你很好的。”

听到小姑娘真挚地夸他，暮钦晋轻笑一声，脱下自己的外衫罩到她身上。

巫憬憬摇头：“我不冷。”

暮钦晋道：“以前我不清楚鬼怕不怕冷，见你衣衫单薄也不敢过于约束。但你既然是人，夜晚寒凉，小姑娘就该穿暖些。走吧，山上寒凉，我们回去。”

巫憬憬摇头不肯走：“方才害怕你生气，没有心情看景色，现在想看景色。”

“好。”暮钦晋临渊而坐，朝巫憬憬伸手，巫憬憬挨着他坐下，靠入他怀里，两人依偎着，共赏千山月色。

月色落在霜虚树上，霜虚树随风轻轻摇荡，月色就仿佛在山野间流淌，分外温柔。

巫憬憬道：“暮钦晋，若是能一直与你如此，神仙我都不愿意做的。”

暮钦晋叹息道：“我这般的，大约只能下地狱。”

巫憬憬很认真很认真道：“我想，我也很适合地狱。暮钦晋，你说你此生已经有所爱了，以后你也要把她接回南燕。先来后到我懂的，那死后呢，死后你能不能只属于我。”

暮钦晋身子一怔，这时才想起了郑伊。他脸色一白，轻轻推开巫憬憬，神色仓皇道：“对不起，景景，原来该说抱歉的人是我。”说完，他转身，看都不敢再看巫憬憬一眼，朝山下飞奔下去。

巫憬憬的脸色也跟着惨白了些，她沉默地站立在云台上，看着一路往下奔的仓皇身影，待到那身影消失后，她苦笑了下，转身继续看千山月色。

她方才就说了：或许知道她是人之后，他们在一起最大的阻力就是暮钦晋自己。

她今日发了一天呆，便是一直在想要不要告诉暮钦晋自己是人这件事。或许，她比暮钦晋自己还了解他——他大约是不肯承认的，可她却清清楚楚地知道——暮钦晋没有爱人的勇气，他只敢爱鬼。

他总是说自己道德低下，也跟很多女人有过肌肤之亲，可在他心之深处，他却坚守着对郑伊的“忠贞”。若非自己先以姑祖母这样的辈分之差让他放松男女间的界限，又以人鬼之别让自己与郑伊有鲜明的区分，这个男人是断然不会允许自己靠近他的，更不会生出眼下这些欲割难舍的情意。

原本，按她的筹谋，就这么当个鬼就很好，当到当不下去为止。可今日从大哥那边得知他在调阅“奸、尸卷宗”时，她动摇了。虽然她的初衷绝不是戏弄，可她做不到明知他承受了巨大压力下还无动于衷。即便她清楚，一旦她坦白之后，他极有可能会断了这份情。可在她这里，他的舒适是高于她的私欲的。

巫憬憬从云台上跳了下去，轻轻在崖壁上凸出的石块上跳跃，落到霜虚林间。她在霜虚林间穿梭，找到了那一株相传是蛇妖灵力散去后化作的天地间第一株霜虚树。之所以很容易找到，除了这一株树比其他树都大一些之外，它散发出的味道也比周围的树都苦。那是一种很冷很冷的苦，仿佛腊梅花去其香味只余苦味，站在其下，苦味就仿佛钻进了五脏六腑，生生要逼出人的泪水。

巫憬憬轻轻问道：“白蛇呀白蛇，你是怎么做到爱人不敢爱你之后，就将他杀了的。你明明有漫长的寿命，为何不能多些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