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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第 3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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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坐位生产的方式下,产妇并非躺在床上,而是被左右陪产半扶半抱着站在毯子上。她出了不少汗,鬓发一缕一缕地粘在脸颊与脖颈上,地上的毯子已经完全湿了,但血流的不多,颜色被稀释得很淡,顺着她的腿缓慢往下流。

产婆跪在她身前,手按在她的肚子上揉,北洛感觉到其中微弱的、瑟缩的、不稳定的妖气,反抗着产婆手掌的力度,每一次跃动都给母亲带去痛苦。

产婆像是觉得腹中胎儿已经听得懂人话,焦急地叮咛:“哎呀,你动呀,羊水已经破了,你再不出来,你和你娘就都活不成了!这么不听话,小心你爹揍你!”

“什么?!”

北洛完全听不到最后,料想产婆真的很可能制不住胎中妖气,扯开产婆的手自己按上去,小心翼翼地顺着方才观察到的方向揉,口中急切道:“要怎么按!”

这一下给产婆干愣了,傻了一秒才说:“就这样就这样,按到这里……对对,姑娘可以用力了!快用力!”

北洛按在她的腹部,几乎是隔着肚皮制住了腹中孩子的脖子,让她维持一个头部朝下、适宜生产的体位,但母亲的腹部迟迟没有用力,他抬头一看,便见她低着头,沉沉地、静静地落泪了。

那不像是疼痛的眼泪,更像是某种情绪上的、心理上的,忧郁的、痛苦的,甚或是绝望的,教人心碎的眼泪,从脸颊滑到下巴,一滴一滴落下来,落在北洛仰起的脸上,像是他也在一起流泪。

产婆急的满头大汗:“哎哟我的姑奶奶这时候你哭什么啊!没力气了?快快快,再含一片人参。再痛就现在了,啊,孩子生下来就好了,很快就好了。”

北洛回过神来,亦将膝盖抵在了润湿的毯上,一手还压在她腹部,一手轻轻环过她的腰背,像是把自己埋在她的怀中,又像是成为她的支撑与依靠:“再坚持一下,好吗?”

北洛没有听见回答,但是她的胸腔传来一次猛烈的起伏,她抱着他的脑袋,用力抓住他的头发,一阵又一阵漫长的痛呼与急促的呼吸中,产道再度蠕动起来,大大的胎儿脑袋从小小的产道被接出,这是他见自己女儿的第一面。

这之后的生产过程像是被按了快进键,肩膀、胳膊、整个身体,剪短脐带,取出胎盘,用火红的钳子止血,所幸没有再出现什么意外状况,黎行晚伏在他的脑袋顶上昏昏沉沉,像是累坏了。

趁着黎行晚醒着的功夫,北洛又喂了药汤给她,擦洗与换衣服的事也没经手他人,布置一下床铺,然后让她先在产房睡下,以免虚弱受风。

做完这一切,他还舍不得离开。

北洛摸了摸她的脸,发觉对比往常变得相当松弛、蜡黄,甚至额头、眉眼、脸颊都出现了明显的皱纹,唇色苍白,简直像是一夕衰老,耗尽了生命力。

生育真的是必要的吗?他觉得有些后悔。人类本就人生短暂,这样去伤害元气,是否会折损寿命?他悄悄地探了一下她的经脉情况,发现未损根本,才稍稍松了口气。

他的衣裤上有残留的水液血渍,因此没有坐在床上,只是蹲在旁边,把手伸进被窝里覆在黎行晚的手背上。明明刚刚才让她睡下,此刻又很希望她睁开眼睛冲自己笑一笑,打闹一下。

他现在还沉浸在方才紧张、恐慌、压抑的情景中,女儿的出生似乎并不完全是一件明媚快乐的事情,想到她从黎行晚的产道出来的样子,抛开父女情分来说,竟有些毛骨悚然的感觉。

但这样的想法又无疑令他内疚,硬要说的话之前去无名之地,或者说梦域里面一些场景都比那恐怖多了,但是拿女儿出生和这个比好像也……

一直逃避也不是办法,北洛收拾心情,给黎行晚掖好被角,走出门去,才发现天已大亮。

门外不知何时聚集了十几个辟邪,看到他便招呼道:“北洛大人!是个女孩!好小一只啊!”

很大只的王辟邪北洛:“……”

走近一看,被围在中间的赫然是霓裳——和霓裳怀里的襁褓婴儿。

北洛从霓裳的手中接过女儿,低头便对上她那对圆溜溜的大眼睛,皮肤还残留着些许红痕,但已看得出白嫩的模样,与刚出产道的样子这竟截然不同了,让他非常惊讶。

“还没出生就是个调皮鬼,”北洛掂了掂她,心中又爱又恨,“让你妈妈遭多少罪?”

“哎呀!刚出生的小宝宝懂什么?你还和她较真?”陪产姑娘看不过他那粗鲁的抱姿,赶紧把孩子接来自己抱着哄。

不得不说人类对幼崽的爱护还是远高于平均水平的,至少辟邪不觉得幼崽被摔一下是什么太大问题,两米不到的高度还能摔出好歹?

但是想想人类幼崽的脆弱程度与辟邪显然不同,又不得不反思自己刚才的动作是否不够谨慎了。

眼看北洛有些尴尬,霓裳问道:“孩子叫什么名字可想好了?”

北洛答:“我与行晚早就商量过,就叫翼火。”

凑热闹的辟邪都应道:“翼火,好名字!”

陪产姑娘却问:“这名字,怎的没有姓氏?”

北洛说:“那也不难,跟行晚姓黎就是了。”

“随母姓呀?”

陪产姑娘若有所思地侧过身,无意识地把孩子抱在了远离北洛的一侧,有辟邪注意到这点,赶忙道:“别担心别担心,没别的意思,我叫佩英,这是椎叶、海襄、朝垣……我们一族向来就没有姓氏一说的。”

朝垣没反应过来,一脸茫然地看向佩英:“你突然说这个干嘛?”

倒是陪产姑娘放松下来,嫣然笑道:“见笑了。”

北洛:“……”

人族的文化,还真是挺麻烦的。

疏散了热情围观的辟邪,产婆和陪产姑娘们表示近一个月在排恶露的关键时期,还不能离开产妇,北洛只好又从他的无限口袋里翻出多余的床具,放在了产房隔壁的空荡荡的病房里。

要说争强好胜也有争强好胜的好处呢?以辟邪的性格,不是受了那种严重影响行动力的伤都不会往这里跑,最多在家睡一觉了事,加上先前黎行晚与玄戈霓裳强力推行的基础医疗和基础药剂的技能普及见到可喜的效果,所以这些病房总是闲置。

北洛的心情有些无奈。

没有料想中的责备,产婆挺庆幸北洛在生产半途进来稳住了局面,抚胸长吁:“还好还好,还算顺利。”

“……这,那算是顺利吗?”

北洛十分怀疑,他觉得整个生产过程,某些步骤和用刑也差不多了。

见多识广的产婆见他感兴趣,立刻科普了很多自己见过的“大场面”,比如胎盘留滞的情况、脐带打结的情况、大出血的情况、死胎的情况、母子双亡的情况……

北洛:“……”

他发誓绝对不要第二个孩子了,并且一定要把辟邪母亲的生育关怀列进日程;虽然不知道辟邪母亲的生产过程是什么样的,但肯定也不简单。

“哎,你看我,跟你说这些干嘛!”产婆有些懊恼似的拍了拍脑袋,叫陪产姑娘把孩子抱回屋里,又对北洛道,“若是有心,可以常来探望,这段时间产妇都比较脆弱,若能多陪她一会儿,就再好不过了。”

北洛点头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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