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在猎犬咬死野狐的同一年,姥爷患癌而死,六年后,姥姥以同样的病去世。当现实对某种现象无法进行解释,人类都将归其为玄学。同年沈母姐妹俩创办公司,每年无偿捐赠药物疫苗甚至创办爱心组织。
不料在第二个六年,小姨车祸去世,秀秀这个现实主义派也渐渐陷入迷信的深渊,这不,每个大年三十沈潮的新年愿望一定是——平安活着。
“领导,你要说什么处死安乐死,我们这种乡下人怎么会懂?再说,哪来的钱搞这种高大上的?”天太冷,刘某说一句便停下朝手心里哈上一口气,边搓边继续说:“还有这些猫狗猪鸭鸡的,不都是领导们的吩咐嘛?我们也是怕您没法交差啊!不过既然您看不下去,那我肯定责令整改。”
“说笑了,我看不下去又能怎样,人要是没良心我难不成能掏出来自己的来补上一颗?”胸腔里霎时间堵着东西般,窒息感让人头脑发昏,沈潮长长地提了口气,他没接着话说,回头望去老李位置已经看不清人影,“箱子给我。”
“别急啊。”可这人却不给回避的机会,反而把工具箱提高了晃几下,“良心这个话题实在妙啊!我早说领导你跟别人不一般,长话短说吧,为防止这病扩散,父老乡亲们把过年的存货都献祭了,你瞧,还没被雪埋干净的来福正露着半截身子,是老谭家二孙儿。”
“我不是什么领导。”沈潮抬头望去,一排村民眼里噙着泪花都作哭状,“屠杀全村活物这种遭报应的事儿跟我也没关系,指令不是老子下的,想要钱?管你讹多少都关我屁事,工具箱拿来,否则——”
声音僵在半空,刘某挥了挥手,刚刚还陷入悲伤无法自拔的一波人将他团团围住。
“否则怎样啊?报应?想不到领导你还是个迷信派,那你留在这可有伴了。”姓刘的年轻人笑了笑,竟有几分温文尔雅的气质,他指向那个抱着公鸡仍做哭状的老人,“她,坚信去年冻死的老公投成鸡了,手不知道沾什么了都被感染生疮也不撒手,你说日子都这么苦了,拨点款也不过分吧?”
“刚刚我已经说了,老子不是什么狗屁领导。”沈潮想起走前老李塞进口袋的东西,脑子闪出一瞬:刀片?还是什么?手缓缓钻进布料,眼看着这些人越围越拢,他身体绷成一条直线,却在口袋里摸到了一些柔软的纸张?!
“大家伙儿瞧瞧,这身衣服值不少钱吧?哎,世界的这杆秤还真是不平。”啪啪啪——年轻人鼓着掌,越逼越近,甚至在半步距离前故作优雅地鞠了一躬,“既然大老远的来了就甭走了呗,我得好好欢迎欢迎我们第十三号领导。”
沈潮很快明白过来,这人一开始便故意叫错,他拿整村人做了这么一个局。
这个礼可以说非常标准,手紧贴胸前搭在另一侧肩上微微俯身,大雪纷飞下人群将两人围成了圆,圈中心——像极了一位绅士正邀请某位高贵小姐跳开场舞。
“?”沈潮有些恶寒,趁这间隙顺势抬腿向腹踹去,“我去你的。”
和谐的局面炸开,绅士与小姐成为幻影。
刘某踉跄几步捂腹喘道:“扒了裤子把人吊树上,刚来的都这样烈性子,抽上几十鞭子就老实了!”
?什么世道!公然挑衅良家妇男!不过他来不及悲愤,紧接着双手手浑身上下摸了个空,没带手机!十级嫌恶的表情下他心说这班狗玩意。
几个人扭身袭来,想完好无损分毛不拔地走出去断不可能。局势混乱到他只来得及骂一个字,“艹!”
沈潮绷紧神经,凭借着和吴泽那点花拳绣腿闪过数次对面出拳,在八九个人陆续飞扑上身,护住节操同时踹飞四人,眼看着局势好转,却不小心踩着厚冰脚底一滑,顿时失去平衡。为稳住身子沈潮整个人注意力放在脚底之时。
砰——
一声闷响炸开,头疼欲裂,他摸上后脑勺,温热的液体很快从裂缝中钻出皮肉顺着脖颈滴落。五六个人再次围上来,他顾不得通红的手,反身闪到水槽边。
眼看那偷袭的傻逼攥着铁锹就要追来,情急之下他一拳打碎厚冰层,不停地捡起冰渣子砸去,“姓刘的我艹·你大爷,狗娘养的你要不要脸?”
“那你别跑啊,我大爷他妈的在家等你!”仿佛刚刚那个绅士不是自己,刘某边躲边喊,“扒不了皮带扒衣服,这小白脸全身上下都是牌子货。”
“你**有病是不是?”备受骚扰下沈潮举起牛津字典大的一块冰砸去,两人受击仰倒在地,他抓住机会踩着人体向前飞去,“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声断了根的惨叫下沈潮手摸进兜,抓住一大把来不及看具体是什么东西,便往身后一挥。
双拳难敌十八手,但钱可以。风刮起漫天的红钞,引得数人驻足观望,“哇~”
刘某连连吼道:“都别打愣,快给老子追,别让大货跑了!”
追来的村民现学现卖,甭管地上什么东西也捡起投来。不说冰球石头,扒了皮的尸骨虽比原本的生命重量轻上许多,但砸起来还是很疼。汩汩血水顺着躯干淌下,根本分不清那是属于自己的还是那同样不幸的动物。
真他妈疼!
像是从未仔细感受过,每一根神经末梢都在此刻贪婪地吮吸这份痛感,最后汇聚到大脑一遍遍发出疼痛信号。沈潮咬着牙没有慢下脚步,一路跑一路撒,身后尖叫连连,根本不敢回头。
老李坐在驾驶位上正刷手机,顺着尖叫声望去,只见一个浑身是血的人如发狂的丧尸般跑来,当即惊得下巴都掉了。
第一反应:完了。
完了!
老李来不及面如死灰,边打方向盘边将上半身迅速向副驾驶倒去,顾不上安全带嵌进软腹的疼,手指颤抖着终于开了门,紧接着车身在窄道上前后蠕动两次便利落掉头。
沈潮抓住时机飞身跃起,刚钻进副驾驶门都来不及关,脑袋瓜子一垂整个人倒下,头抵着挡杆当即晕死过去。
车门就这般开着刮出十几里路,后座上的手机时不时地传来消息。
叮-叮-叮…
“哥就是牛啊,研三就在做博士的东西了,刚读博半年多那课题就快做完了吧?我刚跟吴哥说呢叫他根本不用担心。”
“那啥时候回来吃饭啊哥,我刚学道新菜,吴哥还没吃过呢我说得等你有空。”
…
“哥,你在忙嘛?怎么不回消息啊?”
…
沈潮也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他面前是一望无际的雪,他站在雪中淹没了他半个身子。双手冻的发红。
“哥,你醒醒。”
“求你醒醒。”
有人叫我?!但是,他整个人像是被冻上了,根本扒不开这些汇成冰的雪。
…
最后根据警方通告,该村庄根本没有暴发传染病,因为合作社饲养管理不当导致大批动物患病死亡,政府不做赔偿。于是他们顺势打着疫情的灾号敲诈十二个路过的受害人,由此收了不同程度的过道费。
总之老王的小道消息错误,具体详情不得而知。但贪欲一旦被满足便会在阴暗处疯狂生长,而沈潮是不幸的首次绑架勒索的预谋中最大受害者。
-
“都这么大把年纪的人了还瞎操心,两年前的事早过去了,说实话,也没给我留下个多大的阴影。”沈潮揉着太阳穴,表情像是回忆起许多十分不好的东西。
客观来说,沈潮抗拒自己沦为Gay的原因除了发小的洗脑,之二说不定就是因外表所遭受的骚扰。
“说实话,那次好在老王没去,要不然老子还得真舍那儿!这次我没法在,到时候你多带几个人跟着他。”
两年他沈少爷连家族郊游都不曾敷衍着跟去看一眼,放以前人家邀请超过五次,他碍于亲戚关系也至少会赏光一回。老李沉默了会:“这种事我自己去办就行了。”
“我得去。”沈潮翘起二郎腿,两指夹着小卡片甩飞,刚好卡在风挡玻璃处。他心说老子的面子就在今晚,“快到了找地方下车,换我来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