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看着云止西出生的，从他被从产房里抱出来的那一刻，他就和娘亲等着。当时还记得娘亲抱着他，温柔地对自己说：“远舟，这是你小西弟弟，他是个可怜的孩子，刚出生就没了孪生妹妹。你是哥哥，往后要担待些，好吗？”

娘亲的交代还铭记在心，幼时的相处的一切都在此刻涌入宁远舟的脑海：他们仨在云止西三岁的时候结拜为异性兄弟；他和老钱带着他一起读书，然后反过来被阿云带着下河捞鱼，最后衣服裤子都湿透了，他反倒把自己的裤子给了阿云借穿……

他怎么会是女子呢？

这一切，都在宁远舟踏入云止西房间的那一刻破碎了幻想。

蜷缩在床上的身子用被子紧紧裹住，只露出凌乱的长发和苍白却站着不寻常绯红的脸。她眼神空洞，泪水无声地滑落，浸湿了枕边。指尖死死攥着被角，关节泛白。

房间里寂静得可怕，只有她压抑的呼吸声，断断续续，像是随时会崩溃。她的肩膀微微颤抖，整个人仿佛被抽空了力气，只剩下无尽的绝望与无助。

“阿云……”宁远舟悄然行至她的床榻之前，从地上捡起了她的衣袍，颤抖着为她盖在了肩膀上。

下一瞬，宁远舟的手腕被捏住，蜷缩着身子的云止西缓缓抬起了那张雌雄莫辨的脸，但这张脸上如今却满是泪痕，眼里的破碎直击他的灵魂深处：“老宁，我不是女人对不对？我是男人！我活了二十六年，怎么会是个女人呢？！”

宁远舟反握住她捏着自己手腕的那只手，细细地探索着他的脉搏，脉相强力有劲，明显是阳脉。他皱着眉：“阿云，为什么任如意会说你是女人？”

“她，她刚刚要和我有个孩子……”云止西泪如雨下，几乎是用尽最后的气力一字一句地说出自己崩溃前的理性，“她还说如果我不愿，就去寻你。我那么爱她只能答应，然后……我衣服都没了。她只是看着我，脸色就变了，还说……说我是个女人！”

宁远舟的手颤抖着，男女的身体构造完全不一样，脉搏是能骗人的，但是身体构造则完全不会。方才任如意的话宛若是晴天霹雳，而面对着快要崩溃的阿云，他只能去验证。

遮住云止西身体的锦被被宁远舟端正的手一点点挑开，他闭上了眼睛，脑海里顺着自己的意识，探向了她下腹丹田三寸之处。

……

他猛地僵在原地，瞳孔骤然收缩，嘴唇微张，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扼住了喉咙。脸色瞬间苍白，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整个人如遭雷击，久久无法回神。

“老宁，你怎么了？你说话啊！”云止西抓着他的双臂摇晃着，“你说啊，我是个男人对吧？我们俩从小一起长大，都是睡过一张床穿过一条裤子的兄弟！是如意她眼花了，对不对？！”

她这般寻求一个答案，宁远舟却也无法给她一个满意的结果，他凝望着面前崩溃的人，手从被子里缩了回来，将她肩上快要落下的外衫为她掩得更紧了。

眼前的云止西，货真价实，就是个女子：“阿云……其实是男是女，没有那么重要……”

这番讨巧的话一出口，云止西只感觉到最后一堵心防被彻底攻破。那向来高傲的头在宁远舟的面前渐渐垂下，失了链子的泪珠一个劲儿地往床榻上低落。宁远舟一点点地将她拥入怀中，试图让她稍微觉得好过些。

原来，竟是妹妹。

幼时的一切不合理之处都能解释得通了。

……

下了解药的水被任如意交给了率先醒来的六道堂侍卫，自己只留下一个气急的背影。趴在饭堂的人一个个地清醒了。钱昭拍打着于十三的脸，却被仍不清醒的于十三拉住手在脸边亲了一下，忙嫌弃甩开。

众人刚刚清醒过来，却只听见二楼云止西的房间之处，传来了一声撕心裂肺响彻暗夜的崩溃的哭声。

“啊啊啊！！！！！”

钱昭：！！！

于十三：？？？

元禄：？！！

孙朗：“出啥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