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再次开口的时候声音是有些哽咽的,几乎是哑声:“你知晓,孤的母后是在生下孤之后,就离开孤的吧?”
高阳本不想提及他的伤心事,但他问了,她只能挑拣着文字答:“我在南宁听过,彼时,先文昭皇后只是晋王妃,彼时正是当时还是晋王的皇帝夺嫡关键时期,在七月十五之时诞下殿下,却因为思虑过重……薨逝于王府。”
她没有说完的事,她在南边听到的消息是,当时先皇后的死因是血崩。
“对了一半,”南珩拿起了桌上的酒壶,径直灌了一口下肚,“她是生孤血崩而死,但……不是思虑过重,而是周围人害死的!”
!!!
她曾经猜测过是否是这个原因,但当这话从南珩的嘴里吐露出来时,她竟觉得一阵莫名的心悸:“谁害的?”
“她周围的人,都在害她……同床共枕的丈夫、手帕之交的密友以及打小服侍的下人……整个王府里都是要她命的人。”
“但凡见过我母后的人,无一人不赞叹其温柔贤惠,操持家务,安抚后院,是京中一等一的榜样,无一人不喜爱她。除了南煦与高氏。她的丈夫早在与她成婚之前便与她的闺中密友高氏搅合在了一起,奈何婚事是受了皇恩无法更改。南煦娶她是看中了她身后的许家,曾经的京城名门望族,娶了她才能坐稳夺嫡之位!高家也不例外,南煦若是真的喜爱高氏,为何不允高氏正妃之位?这一切都是南煦为了坐上那个位置使出来的手段。”
“高氏手段狠辣,自是有手段入了王府做侧妃。她原本在女儿家的时候就伤了身子不容易有孕,入了王府多年,母后却是怀上了我。那时,夺位之争已然进入了尾声,南煦登基是板上钉钉不可更改的事实,高氏欲谋夺皇后之位,而南煦……也要掩盖自己是借着王妃娘家势力上位的事实,两人一拍即合。想出了这招不损二人名声,最是合乎道理的死法。”
对一个女人来说是最容易被安插人手、也是最容易别忽视的死亡之处——产房。
“等到那日,南煦先是买通了宫中内监,让内监故意传讯给母后,告诉她南煦在宫中生死未卜,就是这个消息,直接让母后提早发动。怀胎八月便产子,母后也没有什么把握孤能顺利降生。王府内,王妃产子、王爷不在,高氏资历够,自然把控全局。她提前就买通了五个稳婆,并且让母后在孕中大补……孤的个头太大了,顺产母后生不下来,稳婆只能……”
舍母留子。
“他们怎么敢?!难道,许家太爷没有派人来探望吗?”高阳默良连自己什么时候流了泪都不知道,只觉得听着南珩如今这样轻描淡写地说出这段痛苦的往事,她恨不得替他去疼。
“王府被高家的人把控,消息递不出去。那个时候,许家的主人们都和南煦一道入了宫,作为南煦登基的见证。默良,孤真正是生在七月十四亥时二刻,虽然是早产,但因为母后大补,所以孤生来健全。七月十四,多好的日子,诸事皆宜,大吉大利……但高氏处死了当时产房中的所有人,硬生生给孤改了日子,说孤生于七月半,生来便是天煞孤星,克死了母后,喂饱了自己……”
他的眼泪仿佛是流干了,高阳默良能感到他莫大的悲伤,却不见一滴泪从他的眼中流出:“高氏留下了孤,是因为当时许家还在,南煦才给了母后一个文昭皇后的谥号。但是南煦登基之后不到两年的时间,便给了些莫须有的罪名,处死了许家一百三十多口人。本来母后的谥号也是要被抹去的,但母后在京城的名声却不是他们所能撼动的,高氏再如何,气度胸襟不及母后一根手指头。”
“殿下呢?”
“开始两年,是高氏养着孤,但两年后高氏有孕,南煦便将孤交与祖母抚养。这一切,都是祖母千辛万苦保住了母后生前的一些人所复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