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的描述戛然而止,南珩平复着大恸的心绪,眼眶已然染上了血红:“七岁,孤的童年,止于七岁。在那之后,孤终日想着如何去复仇。每个晚上,母后与我外祖一家都好似在孤的耳畔嘶吼诉说着冤屈。以至夜不能寐……”
说实话,南珩作为太子的名声,在南宁可谓是毁誉参半,一面是他近乎是完美的手段和政治嗅觉,另一面便是盛传他的过于奢靡。然而真的到了现在,离着真相越近,她才明白原来天家的日子一点都不比她们王府的简单。不论南珩说的是不是实话,她现在几乎都已经陷入了他心中深藏的悲痛之中,甚至连一句安慰的话都不知道该怎样说出口。
“是祖母救了孤,不仅是从三岁开始,到了这后来,哪怕是如今,祖母都是孤在宫中最大的依靠,也是最好的后盾。若非是祖母,孤极有可能被南煦和高氏的糖衣所迷惑,孤也不可能从珩王被立为太子,哪怕这个太子之位本就该是孤的。”
凝望着他,高阳默良看着南珩的脸色安慰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殿下之苦,默良不曾亲受,但往后无论是为臣还是……默良都会与殿下站在一起,共同进退。”
听闻此言,南珩倒是无奈地笑了一下。他若是个别有用心之人,大可将自己的身世添油加醋说得更惨一些,三分真七分假,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句句是实话,再卖个惨。就让眼前之人上钩。由此可见,高阳默良,心底是个真诚之人:“默良,孤虽不是什么好人,但也不至于在这种事上拉人下水,你……真的想好了吗?”
“此事不仅是为了殿下,亦是为了臣自己,”高阳默良解释道,“皇帝要削藩,东南西北四大藩王,如今已去三位,剩下的只有我父王那一脉。这王位是高皇帝赐下,无论是父王还是我,都是不希望南宁王的封号和封地在我们这一代被收回。我也是为了自保,为了南宁王的王位,也……”
后面那怜惜他身世的话硬生生被塞在口中说不出来。但南珩是何等的人精,立马就抓住了她言语中未尽的那一部分:“是为了什么?好默良,说出来。”
这让她如何启齿?她确实对他怀有深切的怜悯,然而内心深处依旧存有一丝戒备。若此时吐露心声,岂非自投罗网,给他增添了一个新的笑柄:“……”
然而,话还未及出口,她便感到一双手自腰后轻轻环绕,将她紧紧拥入了一个温暖而坚实的怀抱。待她回过神来,映入眼帘的是那双深邃如海的眼眸,其中满溢着柔情蜜意。南珩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好良儿,告诉我,让我也听听你心中的声音,可好?”
“……”
两人对视良久,高阳默良最终还是移开了目光。那双眼睛仿佛蕴含着某种奇异的力量,如同南地苗疆中令人闻之色变的蛊术,似乎要将人的灵魂一并吞噬。
见她明明红了双耳,却依然是嘴硬的样子,南珩也不恼,直接吻在了她有些红晕的脸颊之上:“孤现在不逼你,毕竟……我们有很多的时间,让你了解孤真正的心意。”
“殿下,晚些了……”她费劲了心思才想出了这么一个脱身的借口,至少能够摆脱南珩近乎是强制的拥抱。
南珩也貌似直到她的心里在想些什么,松开了自己的怀抱,看着她并没有像受惊的小兽一样从自己的怀中跳出,只是松了口气,心境大好,满意一笑:“此事你先莫要费心,孤将你作为孤的妻纳入羽翼之下,并非是让你现在利用自己的身份为孤谋些什么。你现在要做的便是顾好自己的身子,谨慎行事,在京城立足了脚跟。日后之事待到日后再思索便是。”
他说得还是有理,高阳默良点点头:“记得了。”
“先前太医为你把脉,说你经期不调,所以来了癸水才会腹痛,无论是在太子府还是以后的南宁王府,孤都会请人为你看身子。”说这话的时候,南珩一直都盯着高阳的小腹,那里好似会在许久之后拥有一个身负两个人血脉的生命。
京城里的南宁王府?提到这里,高阳默良好像是想起什么事:“之前皇帝为我预备下的南巷的宅子,是不是殿下的手笔?”
“嗯,不错,到底是个聪慧之人,”南珩一幅轻描淡写的样子,“不过要是高家的人不做这些事,孤也抓不住他们的把柄。这件事最后也成了压到高家的其中一根稻草,到了如今,你没住凶宅,孤也得了实惠,多好的事。”
“那么,默良也会认为,西巷的宅子,明面上是皇帝的手笔,公主看中的,但实际上也是殿下的手笔吧?”
她说出这话的时候异常冷静,冷静到连南珩的心里都难得心虚:“默良……孤……”
入京半月,南珩从第一眼见到高阳默良的时候这份喜爱便有了一份算计,但是每一份算计都是为了将她拉拢到自己的身侧,这算计的开始就是这西巷的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