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旨意不能入宫的左文右武二人一直守在宫门口,等待着他们的却是一个面无血色,近乎是跌跌撞撞奔来的高阳默良。
返回驿馆的路上,高阳默良静坐车内,沉默不语。直至马车稳稳停驻,她才急召左文右武以及自南宁带来的数名亲信,将南珩所言之事细细道出,语气中透着凝重。
果不其然,他所带来的人里面立刻就出现了两种不同的声音:
“不行!县主虽非京城贵女,但也是王府嫡出,怎得能给太子做妾妃?这瑞王便更不能说了!”
“如今世子在京师为人质,玉林县主在南宁府亦受侧妃欺凌。倘若县主能够北上京师,不仅可减轻世子心头之忧,姊妹二人亦可相互扶持,共度时艰。”
“若是做太子良娣,待太子登基之后,至少也是妃位……”
“这大靖皇帝怎么可能让咱们南宁的县主做皇后?!”
……
他们这你一言我一语,有的说坚决反对让县主远嫁,有的说同意县主嫁来分忧。
唯有左文右武二人静立一旁,不动声色地注视着面色阴沉的高阳默良。待众人议论良久之后,高阳默良终以天色已晚为由,挥手遣散众心腹:“本世子欲就此歇息,尔等还不退下?”
左文道:“殿下,此番绝对不能让县主远嫁京城。臣知晓方才人多,殿下不方便说,但是臣心中清楚。您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县主涉险的。”
右武也沉声道:“左文所言极是,依微臣之见,不论是成为瑞王的正妃,抑或是太子的良娣,都不过是虚妄之举。瑞王私德有亏,声名狼藉;而太子则深陷帝王猜忌之中,能否最终登临大宝,仍是未知之数。”
高阳默良心头一震,声音微微颤抖:“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太子……与陛下政见不合?”
眼看着自己从残江月那里高价买来的线索有了价值,世子也不曾追究他的责任,右武继续道:“臣从残江月处得来的消息,太子不是当今皇后亲子,乃是皇帝原配元昭皇后独子,先皇后在皇帝继位前难产死去,本该是由高皇后抚养,但高皇后当时有了身孕,便将其交由昭懿太妃抚养。皇后产子,二皇子与当时的太子争夺储君之位,哪知二皇子八岁时夭折,自此高家一脉便狠毒了太子。”
“那与皇帝又有什么关系?”高阳默良追问道。
“据残江月的人所说,皇帝当年在潜邸里便是偏宠侧妃高氏,元昭皇后之所以难产而死,是因为高氏与皇帝买通了产婆,去母留子。待皇帝登基之后,再以贪腐罪为由,处决了元昭皇后娘家一百三十口人。这便是太子与皇帝不合之根本。”
都道是家家有难念的经,即使是高阳心中有了戒备,但是不曾想到这背后的密辛竟是如此血淋淋。她此时此刻无比清楚,自从她踏入这京城里,就被一只看不见的手牵着入了这夺嫡之局:“皇家福气深厚,二姐姐没有这个福气去做皇家的儿媳妇,等明日昭懿太妃生辰,本世子再亲面太妃,说明利害,这婚事不能就此定下来。”
昭懿太妃生辰那日,百官贺礼,上到皇帝下至京兆尹,皆出了礼庆贺这位老寿星五十大寿。
太妃上了岁数,但有道是人越老便越是喜欢孩子。故在皇帝筹备的大宴过后,这太妃所居的九成宫中,多是妃嫔诰命以及孙儿一辈的皇亲贵族子弟们。
皇帝去了勤政殿处理公文,这些后宫里的事自然是交由高皇后打理。但如今显然高皇后的心思不在这次寿宴的主人翁太妃身上。她心里想着的是南巷的十五具暗娼尸首,不知谁透露了消息,竟然是查到了高太爷的头上!她这几日坐立不安,虽然高家已经派人来告知她已经是藏匿好了证据,但是她心里总是仿佛一只猫在抓一般,不得安宁。
太妃霍氏年纪虽大,但耳不聋眼不花,心里如明镜一般:“皇后可是凤体不适?”
今日皇帝特意嘱咐过,以太妃为最大,所以纵使高皇后再如何,也只能顺着太妃之意:“儿臣不曾,只是一时恍神了,还望母妃莫要怪罪。”
太妃笑道:“今日本是个高兴的日子,哪里说得上怪罪?你若是身子不适,也可以早些回宫去,寻个太医瞧瞧。身为国母,凤体康泰最为重要。”
“是,儿臣告退。”太妃宫中前殿虽然热闹,但是却总是挤满了高皇后厌恶之人,所以太妃这离去之令倒也合乎了她的心意。再者……这太妃也不是皇帝生母,实在是不能让她这位皇后再多费心思了。
皇后的心思,嫔妃贵人们皆看在眼中。她虽身居高位,却显得格外愚钝。若非高家撑腰,恐怕这凤位早就不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