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太夫人难得没有在朱夫人面前止住她那喋喋不休没个把门的嘴,只是在她发难完后再说:“你若是不想见,回了东屋便是,孙媳妇为你调息至此,别叫这前功尽弃。”
朱夫人自从大儿去了之后便对苏氏女没了什么好感,前些年听闻她高嫁公室为正妻,心里更是不痛快,便道:“既是婆母所说,媳妇便回屋了。甄氏,若是那苏氏女要求就见我,就说我久病卧床,不宜见人。”
甄七道:“是,媳妇知晓了。”
祖孙两人于正堂见客,还未见其人,甄七便听到了步摇与玉环之碰撞声在耳畔响起,于廊下越来越近,又见一仆从扶着一美貌妇人入了门。
是苏娥皇。
苏娥皇只手微提裙裾,拾级而上,身后左右相随了两个侍女,妃色身影映着青色石阶,摇曳婀娜,正往徐太夫人的方向走来。她来到了徐太夫人跟前,先朝她恭敬下拜。
徐太夫人微微笑了笑,叫她无须多礼。
这苏娥皇亦是妙女一名,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贝。嫣然一笑,惑皇都,迷下郡。
尤其是眉宇之间的牡丹花钿,显得是越发容雍华贵,好一个美人儿。
只是这苏氏女身侧的侍女猛一抬头瞧见了甄七的样子,却是倒吸一口凉气。苏氏女想是听到了侍女之态,瞧着侍女所看望去,这一眼,便是注定了的:“想必妹妹便是徐州甄氏娘子吧?未曾想过姑祖母得了如此之妙人为孙媳,更是可喜可贺。我因远嫁,不得仲麟之婚期,是我的不是了。”
“既是出嫁之女,自然不得老家之言,你有这份心便是足矣。你丈夫可还好?”徐太夫人像是知晓她此次来的目的一般,长驱直入。
提及此处,苏氏女落了笑意,从袖中拿出帕子,拭泪掩涕:“都是娥皇命苦,本与夫君相依为命,谁曾想到那幸逊老贼竟是如此胆大,弑君在先,强尊在后。皇都之医家都在他的手下,我一弱女子如何能讨得救命之药?此番也是听了皇后娘娘之言,知晓皇后娘娘之妹乃是仲麟新妇,于此便为夫君跑一趟渔阳老家,求妹妹得一好医方,救救我夫君便是。”
她哭得是一个梨花带雨,说得那叫一个情深意切。
若是旁人,也就信了。
但这里偏偏坐着的是徐太夫人与甄七。
徐太夫人乃公主之女,自幼长于宫室之中,这深宫之中的什么手段没有见过?苏氏女这一招在她跟前属于是班门弄斧。
甄七见她虽是言辞恳切,但这眼中却是半点无悲痛之意。
她不是没见过夫君得了重症来求救的妻子,往常在徐州她所见甚多。更何况皇都附近多有州县,名家医药更是数不胜数,从皇都到此最少都有半月路程,她此番来此,为夫君求医是假,来试探自己怕是真的。
苏氏女是越发哭得凶狠,甄七叹了口气,往徐太夫人那边瞧去,却见着徐太夫人也在看她,两人都从彼此严重瞧出了意思,便许了苏氏女另寻时间详谈她夫君病情之意。
苏氏女听了,连连道谢,一步三回首,尽是感激之情。送客之时,为了让尽待客之道,徐太夫人打听到她如今只是暂居驿馆,便与甄七一道让苏氏下榻至梁信宫。
待苏氏女离去之后,徐太夫人叹道:“还和往常一样,是个不省心的。本以为嫁人之后会安分许多。”
甄七疑道:“不知祖母此言何解?”
“你都看出来了,这求医是假,为这你这个位子才是真的,”徐太夫人答道,“她丈夫危在旦夕她都能远赴他地,想来是没什么留念了。她生下来便有人算了命,是个极贵的牡丹命。”
牡丹乃花中之王,的的确确不是人人都当得的。若是女子,想做这花中之王,那便是……皇后之位!
但如今这皇后之位上坐着的是长姐!
“恭帝年幼,皇都有幸逊在,她不得插手皇后之位!当年与伯功相好,怕是也是因着伯功之位,能看得出将来才是。这样她苏家的一切行事都解释得通了。”提起战死的长孙,徐太夫人心中依旧有着许多怀念,“你打算如何去应对?”
甄七道:“她能从皇都出来,长姐在那边定是比想着的安全些。先好吃好喝地招待着她吧,免得让人说我们怠慢了远客。”
徐太夫人点头赞许:“如此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