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了,春日之时亦有鸟语花香,但这夹在战火中的春日似乎没有引起魏俨的喜爱。
他回了住所,褪下了衣袍,叫了仆从烧了热水填进浴桶之中,自己脱了衣衫,叫来几名姬人服侍,在这浴桶之中假寐。
寥寥之雾,姬人娇嫩的柔荑往日能够轻而易举地挑起他的兴致,如今在这里却只觉得是庸脂俗粉之媚。
他自从娶了发妻之后,外祖母将代郡指给了他做郡守,他也曾想过便就此歇了心思好好过活,哪曾想到两年前便做了鳏夫。自此姬人过门夜夜笙歌,或许没有魏劭的娶亲,他便也没有回渔阳之心。
上苍未曾降幸与他,他兴致勃勃地回了府中给外祖母祝寿,外祖母便引荐了甄氏女,初见本应是伯姨之间的友善,哪曾想到这一眼,竟是给看了进心里!发妻都未曾在他心中有过如此深,他这首次放进了心肺里的竟然是自己的弟妹!
世人都言“甄氏满门生百花,尤以七娘最为甚”,“兖州有二乔,徐州甄氏俏”。本以为是一句戏言俗语,未曾想到真如传言中所说。这甄觅入了门之后,能得外祖母的欢心尚在自己意料之中,但居然舅母朱夫人都未曾对她刁难说什么,这倒是意外。
同样是魏家的血脉,长兄若在世,做了这魏家家主他倒不说什么。但偏偏长兄去了后,外祖母择了仲麟为主,但凡有关关内之事都在无意有意避开他。
外祖母疼爱自己,教养自己,此恩无以为报,仲麟自小长成之情亦是拳拳相报。
但他魏俨就是个混账!他体内留着匈奴王的血!注定了他的未来并不平坦。这次将玉楼夫人之事告知甄氏,也是存了些心思的。
一些难以告人的妒忌心思。
“郎君可有不适之处?”跟在他身边最久的是兰姬,若是往常,魏俨早就在这时候与她们调笑了起来,如今回来也只是一言不发,想必是在燕侯府受了什么才是。
魏俨不语,一手握住的酒盅渐渐移至唇边,醇酒入喉,也无法掩住自己迸发的心思。酒盅落地,兰姬娇呼之声传来,见魏俨来了兴致,极尽媚态服侍于他,却又哪里知晓魏俨之心非在她身上呢?
比起魏俨心中的焦躁,在西屋的甄七显得更是平静了许多。反倒是秋霜越发急躁,一直在房内踱步,吵到了甄七:“今夜你是如这猫儿一样躁动不已?”
秋霜自然也听到了白日魏俨所言,心有忌惮:“女君,不是婢多想。而是……此次那玉楼夫人要来,想必没有什么好事。”
“这点我自是能想得到,白日听大伯所言,那玉楼夫人母家多半是个会看形势懂眼色的,只是不知玉楼夫人是否是被迫、或许……”甄七答道。
秋霜忙摆手摇头:“女君误了婢之意,都道那玉楼夫人之夫卧病在床,命不久矣,想那玉楼夫人或许并非来寻药求救,而是……趁早另寻夫家。”
至于这个夫家是谁,不言而喻。
甄七知晓秋霜是在担忧自个儿:“你这妮子如今倒是能说会道,只不知晓日后便宜了这渔阳哪家的郎君得了你去。”
秋霜是甄氏的家生子,打三岁起便被刘太夫人安在了甄七身侧,两人亲若姊妹一般,秋霜更是长了甄七足足半岁,本是作为陪嫁来的。
其实按照这当世之俗,秋霜作为陪嫁,日后不出意外自是到了年岁或者是哪日就被燕侯给看上了,顺顺当当做燕侯的妾室。甄七咋一开始也是这样想着的。只是在问过秋霜之意后,秋霜先是跪地表明心意:愿做农夫妻,不为公室妾。
既是秋霜之意如此坚决,甄七也不好强迫于人,于是开始着意在渔阳为她择起家室来,更是优先择魏家军中人,其实……
那来迎亲的魏朵小将军便是不错的。
若那玉楼夫人真的是看着这燕侯夫人的位置来的,那……
她定不会将这正室夫人的位置让给她!
看那玉楼夫人亦不会是安心于做妾的命,所以……
定是一场恶战才是。
四日之后,天一大亮,甄七与徐太夫人和朱氏请过安之后,就听门房来报:玉楼夫人如期来访。
听了这名字,朱夫人当即变了脸色:“她怎的来了?”
甄七答道:“婆母,玉楼夫人四日前便递了名帖,祖母见是远客来访,不好推辞便应了这拜访。”
徐太夫人应了,朱夫人自然也不好说什么:“哼,只怕是她那短命之夫没救了,来找你寻医求药的。活该!先前苏氏女在我魏家蒙难之际不念旧情弃了我大儿,如今受难了却上门来求救,如是我,便叫人打发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