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下了场大雪。雪花子簌簌落下,枝头雪积盈尺。炉火在屋内跳跃,映照着窗外晶莹的大雪,暖意融融。
这场大雪似乎只对山神庙里捡回一条命的人分外严苛。
宋喜雨出不得屋子,但也估摸着生辰纲被劫之事已经越来越近了,她也到了需要为自己提前谋虑的时候了。
院里树枝裸露的一角逐渐染上了鸦青,只要熬过这个冬天和严寒的早春,一切都会迎来不一样的转机。
宋喜雨看着入门而来的身影,宋江又来到自己桌案上检查作业,见她笑而不语,有些不解道:“你看着我笑什么?”
宋喜雨的笑容越来越深,似带着些调侃之意。
你的“春天”也要到了,宋押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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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那阎惜娇差点成了我儿媳一样的人,如今你却来将她与我说媒?万万不可。”
宋江将话说得绝,表示自己没有念想。这若是叫外人听到,他定叫天下人耻笑。
“哎呀,押司阿。”媒婆王妈妈穷追不舍,意有所指地露出小指,“那不是没成吗,押司如今房内也没有女人,人家说了愿意做小。”
书信被折起,宋江起身回绝:“县衙内还有公务,宋江先行告退。”
王妈妈万般无奈,“只再见一人,那人说媒若是不成,阎家母子不再心有不甘。”
于是今日晚膳时,宋喜雨惊讶地看着宋江提着酒楼新买的饭菜来了她的屋子。
那提笼四五层,未打开便透露出一股饭香。
侍女将饭菜整理好放置在桌上,宋江坐在了宋喜雨对面,提起筷子。
宋喜雨见他半天不说话,心中已有了猜测,主动打破尴尬道:“我今日听说有个说媒的王婆来寻宋押司。”
果然,宋江的筷子一顿,那夹着的肉片滑落下去,被眼疾手快的宋喜雨接住,毫不客气地夹到了自己碗中。
“那王婆带话让我去见一说媒之人,我去了却发现正是那阎惜娇姑娘,说因你逃婚败坏了她的名节,反要我负责娶她入门。”
那阎惜娇早在宋江救助她们母女之时就心仪他,宋喜雨早说了当初赞美之词是说给他听的,怎叫他理解成自己喜欢。
宋喜雨大口咀嚼,单刀直入:“嗯。你喜欢吗?”
宋江将筷子放下,没想到自己竟为了这没心没肺的家伙生出这么多事端,还得不到一点关心。
青天大老爷,这可真是冤枉了宋喜雨,她这句话就是关心他呀。宋江喜欢她便愿意支持他,替他开解那俗世之见对他的束缚。反观他若是不喜欢,宋喜雨便会立刻站在他的角度说些贴心的话。
宋江只道此举不合天理人伦,却又的确想弥补伤了女子名节之事。阎家不要金银财宝,只要进宋家的门,指明宋江的人。
这两人着实也是孽缘一段,关系十分畸形。
宋江叹息道:“你就娶了她,又能如何?”
宋喜雨面不改色道:“可她喜欢的是宋押司。”
遂而又天花乱坠地补充:“宋押司这等豪杰英雄,扶危救困,仗义疏财,人称‘及时雨宋江’、‘山东呼保义’、‘孝义黑三郎’,岂是我这等纨绔子弟能比的?”
如果算上老版的水浒传电视剧,还有“翘|辟|谷|宋公明”之称。
“停停停。”宋江痛苦地皱起眉,这些话从她口中说出叫人听着是二十分的别扭。
宋喜雨点点筷子,“宋押司,别的我不管,只嘱咐你两件事。”
宋江怒杀阎婆惜之后,她这个当义子的自然也逃不了干系,雷横朱仝两人也会慢慢遇着些歹事,被逼上梁山。
但偏偏宋江又是个很固执的人,她劝不动,也没打算劝,早已决定自寻生机。坐以待毙可对不起她知晓原文,她要凭此兴风作浪。
宋江面色不虞,“你还嘱咐我?”
盘子里的肉少了大半,宋喜雨放下筷子。宋江总觉得他这个小义子吃东西太少,生出一副瘦弱身板,便看到宋喜雨敛去了平日不正经的神情:
“其一,小辫子长了必须及时剪掉,切莫叫人揪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