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您了。”陆审确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送了他出去，只在他已经行过礼，转身离开，肩膀乍然松懈的时候，有些小心翼翼地问：“您说，我这身子还能好吗？”

那太医见惯了陆审确每次都话不多，谁想到这时候竟然患得患失地问话，一下子慌了神，药箱都掼在了地上，他想假装若无其事地捡起来，却又慌慌张张的手都有些抖，半晌才转身道：“我，一定尽力，一定尽力。”

才一句话就给他吓出个好歹来了，这事想来有猫腻，不知道是不是有人要动手了。

她想了想，这殿里这些人，除了汲枝是个知道些底细的，其余人都不知道是个什么身份，或许别人的眼线也一并叫小殿下送了来。

倘若殿下用这种手法排除眼线，也是件好事，自己可以慢慢处理。就怕殿下本意并非如此，反倒是自己高估了他。

这宫中没人来打扰，甚至于阖宫上下都是静悄悄的。

陆审确再睁开眼睛只觉得天色大亮，估计已经到了要用午膳的时候了。

翻身起来，一眼看见魁星在外间坐着，便放轻了脚步去她那边走。

魁星现在也不哄着她玩，一脸严肃地直直对上视线：“小姐可别想着吓唬我。”

陆审确配合地放下手，问道：“那大理寺那边可审了吗？”

“审，怎么不审？”魁星说话半点不客气，语气十足十的不爽，拍着桌子骂道：“新上任的丁引书补了洪黎的缺儿，偏偏喜欢打太极。对着小孩儿问了一圈，从他出去做什么事，到回来看见什么，那贼人长什么样，身量何许，以及家丁怎么吓得跑散了的，住在将军府的事儿也问了。我若不拿你的那个令牌拦着，这孩子没准也得挨几顿打！”

魁星愤愤道：“我看那群人，就是戏耍着那孩子玩儿，原先那林舟家也是林家分出去的，主家没来个人管他也就罢了，还想着连夜将那些银子和书本尽数搬走了，亏得昨夜有雨，他们人都懒得出来，才没叫人偷了去。”

陆审确手支着下巴，细细听着，又突然笑了：“那孩子哭了吗？”

魁星没想她其余的事全然不关心，只好答道：“没有，他意识到旁人是拿他取乐的时候，很安静地环视了一圈，之后该讲什么讲什么，脸上再没有表情了。”

“那当真是个好孩子，我没他做得好。”陆审确笑着感叹。

魁星将她这话品品，仔细想了半天没找到自家姑娘哪里不如那个小孩的店，又不满地道：“小姐，你自己十二岁的时候，在路上可是连哭都没哭，摔下马之后还直接奔着敌营就去了。总不能过了三年，这孩子只是这种表现，就要陆大人自愧不如了吧?况且他若是不同人胡闹，也不至于......”

魁星说的是回来之后的她，但真正十三岁的自己什么表现陆审确一清二楚，当年哭着苦求杜山修出兵时候的自己，当真是不如林舟的。

只是魁星却始终未曾知晓前世之事，只以为她如今这幅样子是遭逢大变，一下子长大了去。

陆审确也便不做辩解，更不想让魁星搅进这档子回忆里，遂只是笑着道：“也是，魁星大人说我厉害，我就必然比他更厉害一点。”

她拿起桌上魁星给她泡的茶，喝了一口之后问外间的侍女：“殿下起身了吗？”

“殿下起身了，这时候正在用午膳，陆大人要是饿了，奴婢也给您传膳？”

“不必了。”陆审确拉上魁星往前殿去。

魁星跟她多年了，一下子知道她要做什么，便有些急迫地道：“姑娘？迂回一点，总归殿下并非大将军，直说他要是怪罪了......”

“你只管叫周围的人都退开，我自去与他分辨。”陆审确昨日一口血吐完了，又不能立刻上去发作，这时候说话，也就算不上有多少顾忌了，催促魁星走快点之后敲门问道：“殿下，臣是否可以进来？”

“是问之？进来吧，若是还没吃，添副碗筷也使得的。”程霁白显然心情很好，说话之后，连尾音都高高的扬起来。

陆审确进门，对着屋里的人环视了一圈，又问小殿下：“能叫他们都出去吗，有些话咱们自己说也就罢了，不方便叫这么多人听？”

程霁白的脸色一下子严肃起来，甚至于有些难看。

陆审确一脸平静地替他寻了个台阶：“殿下，臣病弱，想来并不能叫您安危有事，您安心遣他们出去就是，只是说事儿。”

“那你们都下去，都走远些。”程霁白脸色难看，说话的时候也很生硬，并不是他平日里那种好声好气地命令。

宫里的人自分得清谁是主子，虽说叫他们出去，这殿门却没关，眼见着魁星在五十步开外，自然明白了她的意思。

陆审确不管门外人是否能看见她自己是如何的，只保证没人听见之后便撩了衣袍跪在了程霁白面前：“小殿下，臣昨日见了些不该看的，您知道臣在说什么吧。”

程霁白本就难看的脸色一下子挂上了愠怒，甩开手上的筷子，银筷子甩在了地毯上，弹不起来了，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他道：“然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