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内地龙烧的正旺,暖阁内若有似无的龙涎香萦绕鼻尖。帘帐轻垂,隔开了暖阁中的明暗两方,那薄如蝉翼的轻纱帐仿若一道无形的界限。
帘外站了个低眉顺眼的大臣,正在禀道:“陛下,胡嵘如今自食其果,翻不起什么浪花了。”
拓跋烈冷笑一声,慵懒的靠在软榻之上:“他在北境打了这么些年战,还不是栽在了萧斛和胡皎手里。”想当年胡嵘在北境和他们对抗了多久,如今,还不是如个丧家之犬,人人喊打。
自打屋外来了个满脸冷肃的黑衣人,携着碎雪跪在帘帐外:“陛下,人逃了。”黑衣人双手呈上一枚银制令牌,头垂的很低,几乎要贴到地面,唯有跌落在地毯上的一滴水渍暴露了他此时的紧张。
旁侧着便装的太监见了那令牌,忙上前取过,绕到纱帐后呈给拓跋烈瞧了一眼,令牌下明黄的穗子上还沾着干涸的血珠,拓拔烈原本如寒星般冷锐的眸色微微一变。
转而道:“集齐你的人,在胡皎之前搜寻到胡嵘的下落,若再失手,定斩不饶!”
“是!”黑衣人直到出了暖阁,寒风一过才察觉到后背冰凉一阵,他后怕又侥幸的沉了一口气,才迅速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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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春的雪已经不及隆冬那般铺天盖地,夹着碎雪的寒风到底还是刺骨的。
姜旒摸着马鬃,枣红马儿打了响鼻低头拱开霜雪,寻找方才抽芽的嫩草来吃,旁侧的亲信禀道:“少主,萧……邶王回文都的队伍遇袭,近日文都城中大街小巷挂满了素绢,都传言是邶王遇害了……”
姜旒抚着马鬃的手指一紧,冷艳的面容有一瞬间的失色,枣红马儿不悦的惊叫了一声,她才惊觉自己的失态,她张了张嘴却觉脑海中一片空白,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少主,您节哀……”亲卫从攻打源城时就看出邶王和自家少主有些交情,碍于如今瑞王和邶王之间有些紧张的微妙气氛,两方人马并不会过多来往。
于是知道这个消息后,他就马不停蹄来禀了。
姜旒在听见节哀两个字时,耳中一阵嗡鸣,她有些痛苦的闭眼:“没得到确切消息不要妄下定论,去查!”亲卫答了声是,便退下了。
姜旒却站在原地久久没有缓过神来!
胸口酸胀的几乎要喘不过气,像被人撬了个大洞寒风呼呼的往里灌,想起山洞里他将自己圈在身下,那隐忍又痛苦的眼神,像极了一只受伤了只会自我舔舐伤口的凶兽。
姜旒心口泛上一股麻痹的痛感,一圈圈从心口向四面漾开来,姜旒只觉浑身上下仿佛被一下子抽空了气力。
“不可能……”姜旒自言的蹙眉,直到这个想法一点点覆盖先前的那股麻痹的痛感,萧斛这个人城府这么深,谁能斗得过他。
按理说胡嵘此时正被追捕,不应该还有余力去对付萧斛才是,那刺杀他的还能是谁呢?
姜旒虽然在心底不断的告诉自己萧斛不可能有事,眉眼间却还是敛着一股极力压制的躁意,内心翻涌的情绪扰的她心中不上不下,恨不能亲自去文都探查。
回了瑞王府,她才安排出了自己全部的亲卫去文都搜寻萧斛的下落。
姜旒心底这才稍微稳了三分,正往院里走着,就见张灵溪自打外头进来,红润的面颊上带着几分女孩儿的羞怯,一瞧这模样,大抵就是刚从文家回来的。
“阿姐,风这般寒,你怎在院里待着?”灵溪疑惑的看着姜旒有些冷白的面容,澄净的黑眸中泛着几分烦意,灵溪才猜她这是遇上了什么烦心事。
姜旒摆摆手,紧了紧身上的披风:“屋里太闷。我出来走走。”房里的暖意熏的人昏昏欲睡,姜旒便来到院里想对策,冷风刮着,头脑也清醒些。
姜旒压下心中的乱麻,不想让灵溪忧心:“怎么?从文府回来?”看着她怀里精致的檀木盒子,姜旒随口一问。
灵溪娇怯的笑了笑,将檀木盒子递给姜旒:“阿姐,文哥哥回来了,给我带了许多新鲜的东西,我很喜欢,我想着许久也没有送阿姐东西了,便就去琉光阁挑了件礼品想送给阿姐。”
她欢快的把檀木盒子递到姜旒面前,十分期待的看着姜旒:“我本想一会儿去阿姐院里的,没想到在这里遇到您了。”
姜旒笑着点了点头,心中却是疑惑,这个文柏宇向来对灵溪都是不冷不热的,还以为两人成不了了,怎么忽然对灵溪这么上心。
她当着灵溪的面打开了檀木盒子,细绒面上躺着一只玉坠子,水头足,细腻莹润,触手生温。
姜旒将玉坠拿到手中,轻轻摩挲,光滑的似能从指间溜走。
姜旒很喜欢,发自内心的朝灵溪笑了笑:“如此贵重的礼物,倒是让你费心了!”灵溪憨憨一笑:“阿姐喜欢就好。”
姜旒抿了抿唇,试探性的问道:“灵儿,你和那位文公子相处的怎么样?”灵溪羞赧的咬着唇肉,微微垂着头:“我们相处的挺好的,文哥哥对我很是尊敬,对我也很好。”
姜旒看着她这模样,到底没忍心多说什么,但她总觉得这个文柏宇哪里不对,姜旒辞别了灵溪,就直往胡皎那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