嘈杂的人群中,某个抬轿子的婶婶手里高高举着那顶被风吹走的红盖头,从树林里一路跑向她们:“找到了,找到了,盖头找回来了!”
见到了那顶红盖头,围在马儿周围的婶婶向两侧退开,让出一条小道。婶婶从这条小道上跑来,将盖头重新盖在了新娘子头上。
见状,身旁的婶婶们开始起哄:“小陆啊,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扶新娘子上马?”
“是啊,新娘子像这样踩着马镫多难受。”
三言两语下,倒让陆天玑成了让新娘子踩在马镫上的罪魁祸首。
她坐在马背上,看着面前这些笑得灿烂的婶婶们,还未缓过神来。
只是月亮那双红瞳太过晃眼,让她一瞬之间就记起了如今她还在试炼之中,这里不过就是一处幻境罢了。
想到这儿,她摸了摸腰间的玉牌。
还是得快些出去才行。
但想要出去,就必须斩断秘境中的心魔,也就是面前这些活生生的人们,包括新娘子。
但婶婶们对此还毫无察觉。
今日是个喜庆的日子,婶婶们特意在头上别了红花,面上抹了胭脂,此时她们正抬着头,笑眯眯地望着马背上的陆天玑。
“小陆傻眼了。”
“嘿嘿,小陆从小就脸皮薄。”
“……”
几番打趣下,婶婶们见她仍愣在马背上,就这么看着她们,是她们脸上的胭脂花了?还是方才说的话过分了?
婶婶们正纳闷着,就见陆天玑衣袖一挥,指尖忽然冒出一缕金光,那金光化作一柄长剑,而剑尖正好指着她们。
在那冒着金光的剑尖下,婶婶们忽然变得眼泪汪汪:
“小陆,你真要我们死在这儿吗?我们还想长命百岁呢……”
她娘也在一旁抹眼泪:
“是啊,娃,我还想抱一抱我的乖乖孙女呢……”
月亮此时也掀了盖头,蹙着眉望着她:
“你我既已结为妻妻,你真忍心看到我死在你面前吗?”
婶婶们往前逼近一步,离那剑尖更近了一些:
“你真忍心我们死在你面前吗?”
若是眼前的人们像从前那样,都是面目狰狞的鬼魄,陆天玑一定能毫不犹豫的出剑。只是如今……
婶婶们又逼近了一步,眼见额头就要抵上剑尖,陆天玑心里莫名慌乱,左右为难之下,她忽然收了剑,拉着月亮的胳膊,将她拉上了马背。
月亮借着她的力,腿一挥便坐在了她的身后。
陆天玑道:
“回去拜堂吧。”
闻言,婶婶们才抹了抹眼泪,再次露出了笑容:
“这样才像话嘛。”
说着,婶婶们便牵着马儿往回走,月亮也盖好了红盖头。
路上有些颠簸,背后的人悄悄扶上了陆天玑的腰身,将脸贴在了她身后。
乡间小道有些泥泞,马儿一脚深一脚浅,连带着背上的两人也是摇摇晃晃的。
身子一晃,手也跟着晃起来。陆天玑握着缰绳的手在晃,月亮扶在她腰间的手也在晃,晃着晃着,陆天玑耳尖染上一抹血色,扶着她腰身的手也摸上了她腰间的玉牌。
盖头底下,月亮抬了抬下巴,在她耳边轻语:
“陆妹妹,还有多久的路啊?”
轻纱制成的红盖头在她脖颈间轻轻蹭着,蹭得她心里痒痒的,恨不得立刻跳下马去。
她紧拽的缰绳,直挺着背:
“就快到了。”
马儿又走了一会儿,走回家时已经快到黄昏。
“到咯!”
说着,婶婶们取下马儿脖子上的缰绳,又从屋里拿出了一个小板凳放在月亮脚下,扶着她下了马。
“小陆,快些下马,进去拜堂。”
陆天玑翻身下马,脚刚落地,脑袋便被一顶红盖头给蒙住了。她本能伸手去取,两条胳膊却被婶婶们给架住了:
“既是妻妻,我们看你也应该盖顶盖头才好。”
“是啊,不能让月姑娘一个人盖盖头。”
说话到了这个份上,陆天玑也只能任由她们搀扶着胳膊,不紧不慢地往里走。
盖头挡着她的视线,她低着头才能勉强看到脚下的路。
她每走一步,盖头的下摆便会微微掀起,有时候,她便能看到走在前面的那双婚鞋,还有月亮衣摆下忽隐忽现的脚踝。
很白,骨节处还透着淡粉色。
看得她移不开眼睛,连步子也在不知不觉中加快了。
往前一步,那脚踝便悄悄隐进了衣裙中,再往前一步,那脚踝便露了出来,就在这一步又一步中,陆天玑被婶婶们搀进了屋。
果然啊,三清宗连幻境都如此可怕,连如此细微的地方也是按她的喜好来的。
实在让人难以逃脱。
进了堂屋,婶婶们将她们围在中间,正堂上坐着陆天玑她娘。
身旁一位大嗓门的婶婶高呼了一声:
“一拜天地!”
于是,她们对着正门外拜了一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