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吗?”
他这样问着,简秀感觉自己的头顶拂过了淡淡呼吸的温度。
冷?中央军校所在区域不是已经入春了吗?怎么会觉得冷呢?简秀有些困惑这个问题,但紧接着,他真的在四周慢慢渗透的寒意里,下意识的索瑟了一下。
真的好冷。
许是他的哆嗦太过于明显,方才询问的人拉过了柔软厚实的太空专用的保温隔层布料薄毯盖在了他的身周,然后细致地裹紧,泛着令简秀贪婪的暖意的指尖擦过他的下巴,将薄毯收拢,压到了他的下巴下,保证他的呼吸顺畅。
“还冷吗?”他又问。
按道理来说,太空专用的隔温毯是现有最便利有效的保温产品,哪怕在零下,也可以维持适宜的基本温度,可是……还是好冷啊,简秀心想。
空落落的寒意窜上了躯体,逐渐在身体之上缠绕出不知所谓的霜来,四肢百骸明明已经被纳入了隔温的太空薄毯下,却依然抑制不住的冷。
太奇怪了,为什么会这么冷?
简秀懵懂地捕捉到了一丝荒诞。
身侧的人仿佛会读心一般,紧了紧因为他颤抖而有些空隙的毯子,然后将他揽入了怀里。很近,近得可以令简秀听见他平静规律的心跳声;安定、淡然,温热。
他的语调一如之前一般的平淡如水:“现在正在穿梭外围星域,太空中的某些低温段远比小行星或者太空城还要严苛,穿梭过程中内外温差过大容易损毁舰体部分运行零件,所以现在这是很正常的情况,穿过这段区域就好。”
“哦。”简秀低低的应了一声,心底暗自嘀咕这个人的无趣,却又忍不住小心又不着痕迹地往他的怀里蹭了蹭,“你经常遇见这些情况吗?”
这样更舒服些,唔,也没那么冷了,简秀如是想着。
“抱歉。”那个人情绪依然没有多少起伏变化,“保密。”
“哦……”
简秀撇撇嘴,这个人真的很不会聊天,不过也许这是一些长时间不接触普通人类社会社交者的通病。
简秀暗暗吐槽着这个?Alpha,他又不是非要知道个什么所以然出来,只是现在这种情况,都已经不知道该说是尴尬到无聊,还是无聊到尴尬了,自己只是想找点话题聊聊罢了,他哪怕已读乱回也可以啊!
“很多Omega在临时标记以后会有下意识地不安和依赖,也对外界变化感知更加敏感,有适当能量补充会更好一点。”抱着简秀的大型供温“抱枕”认真反问道,“需要一些甜食,来补充糖份吗?”
临时标记的……Omega?
是谁?我吗?可是我……简秀被温热包围,脑子有些困困顿顿的,不知道为什么,他下意识对当下的暖意和无趣感到依赖,不想脱离。
“不,不要。”懒懒散散的简秀像一只柔软的大猫,“你不许走。”
“嗯,我不走,是通过AI联系送达,我不用离开的。”他平静的安抚着怀中的人,一板一眼地报着菜谱,“想吃点什么,目前食堂餐厅可供应的青团、麻薯、松饼、曲奇,还有蛋黄酥。”
简秀模糊的回答:“你们的伙食还挺好的,我以为星际航行期间你们都只有在啃能量块……”
蔚起:“那是长期远程高强度太空作业时候的情况,一般在能力可达范围,基地和星舰都会尽量保持饮食的标准不降低。”
“不会觉得耽于享乐、不利于行军作战吗?”简秀在他的怀里嗦得更紧了,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总会觉得外界有种隐形的危机与不适,只有这个怀里才是安全的,“感觉边境研究所的时候……莫名其妙会有这种刻板印象,总是有人说我们太不能吃苦了。”
“这些并不是什么过于优渥的要求,在正常的餐补范围以内,恶意为了所谓的’耽于享乐‘的理由去克扣补助,才是真的动摇军心。”头顶的声音很稳,也很耐心。
“无意义的苦难不会有任何正向激励,只能造成困难。”
简秀表示认同,然后非常务实问道:“唔……那我想吃蛋黄酥,有红豆的吗?”
他说:“有。”
简秀:“好。”
维持一个姿势太久了,简秀感觉自己暴露在外的指尖莫名有些麻木,下意识的想要藏回自己的怀里,但是却感觉到指尖的触感逐渐清晰、落实,握持着某种冰冷坚硬的感觉瞬间明了。
是一把枪。
不知何时,他的手里还握着一把枪。
沉浸在温暖和安全中的简秀大脑陡然一冷。
等等?
自己手里为什么会有枪?我在戒备谁?我需要戒备谁?是谁给我的?为什么要给我枪?等等……边境,星际航行,我不是已经回到中央星系了吗……我,我是谁?
我是……简秀。
?我是简秀,可我是什么时候的简秀?我在哪里?临时标记,我是Omega?
不对,不对,简秀……冷静,清醒一点。
时间不对,临时标记也不对,现在不应该在边境线,已经……二次分化……我不是Omega,我现在是Alpha……
我叫简秀,Alpha男性,现为……中央军校选修课任课教师。
“怎么了?”一直默默关切着简秀情绪的他问道,“腺体……还是很疼吗?”
简秀其实有些恍惚,他松开了手,放任指尖的枪支滑落,眼睑垂下,扯了扯嘴角,有些想笑。他完全不用警惕现在这个Alpha,他不会对自己做什么的,无论是过去,还是当下。
哪怕……自己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离开以后,我一直想知道你是谁?还好吗?还安全吗?”简秀逐渐找回了四肢的知觉,四周的一切混沌感在逐渐抽离,“但是我不被允许知晓你的的任何的信息,也不被允许和外界接触。”
回忆太疼了。
简秀呢喃:“最后,我也只知道你还活着。”
这个人没有回复简秀现在自顾自地呓语,现在的这个虚假的人偶,像一个被过去发生过的既定事实输入了固定指令的单向NPC,只对固定的言语有着回应。
简秀:“我很想知道你的名字。”
他沉下了目光,垂眸与仰望他的简秀凝视。
良久,“抱歉,保密。”
年轻教授的眼眶滚烫,简秀阖上了眼,同样的答案他已经听过一次了,可是这次太不对劲了。
他不知道自己胸口怎么就这么生生的疼了,明明现在实际上没有所谓的临时标记,信息素左右不了他的思维,自己当初也只是遗憾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