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他会这么暴躁,原因不仅仅是因为创世纪的合作不可控,更有甚,是一种格外难言的郁闷,因为他知道,自己其实不能完全把锅推到创世纪的疯子们头上。
中央星系会注意到罗兹玛丽星的异动,阿奇柏德并不意外。
但他并没有想到,这命运般的节点、一切居然都是由一个连阿奇柏德连存在都不曾知晓的女人引起,甚至大部分人都没有想到,那个叫“苏珊”的普通女性Beta会引来如此严重的蝴蝶效应。
连调取资料备份博格·富兰克林也毫无防备。
毕竟他也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情。
这个世界上,总是会有这样一群人,惯看了阴私交易,将贪婪包装成赤忱,脏心烂肺和毒牙一起淬炼,反骨狰狞在人间的表象下,一起溃烂成数不尽的血肉财富。
可无所谓,就像有人以为自己不会成为英雄,也有人也以为自己总没有那么坏。但总有人会走到某些位置上,不是他们,也会是别人。
况且,阿奇柏德自认为自己即便算不上什么好人,但在无关紧要的大事小情上,他自诩自己是个不错的厅长。
如果那个叫苏珊的女人和他无关,甚至完全不会和他有半毛钱的利益牵扯,那么他也许会在听说一个罗兹玛丽星户籍的公民横死时为她怜悯垂泪,甚至在听说她很早就失去孩子与丈夫、失怙一人时感慨一句——“真是可怜啊。”
可是她偏偏死在了中央星系,死在众目睽睽之下,死于九号试剂——优化版的九号试剂。
这就令阿奇柏德不得不多骂一声娘了;这个女人的死,他并不觉得愧疚,甚至在发觉自己莫名其妙被牵扯到了其中时,反而还有些委屈。
这个世界,恶龙从未死去,而他也不过是盘折在庞然大物上的一条小蛇,依靠吞食蝼蚁而生。
万万没有想到,被捕蛇人抓住的三寸不是什么为了某个政客抹去的灭门惨案,也不是漠视了一个慈善孤儿院的大火,更不是什么参与针对重要人士的政治毒杀。
甚至,连他在职权范围下、默许某些人向中央腹地输送禁药、赚取而来的高昂中介费都不是。
他构思过那么多可能,并谨慎地将那些危机的前兆碾死,擦去,却唯独没有想到会是因为一个女人,还是个Beta,平凡普通得在她死前阿奇柏德从不知晓这个人该和她有什么瓜葛?
包括博格·富兰克林。
真是天大的冤屈!
苏珊的女儿是因为稀有类基因类疾病而夭折,稀有得连例行产检都没有发觉的有异,是一个不论如何也原本就是该死的孩子,所以,当初在资料入库前再备份她的病例,没有任何人会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当博格直接使用了阿奇柏德默许的特权完成了这场并不高明的偷天换日,连多余的信息隐藏都没有时,他可能目光只为此多驻足了一两秒。
最多三秒。
这件事真的太小太小了,小得彼时还只是执行厅某个重要干部的米尔少校毫不知情。
因为无人在意。
却偏偏被中央星系的总厅给死死揪住了。
真特么的是阴沟里翻船了!米尔大校不由得又骂了一句。
现在,他们和中央星系总厅那群人,双方都处于一个按兵不动的状态,总厅很有可能有备而来,阿奇柏德不信他们没有准备后手,问题是,他还能怎么翻盘呢?
博格·富兰克林会被他们藏在哪里呢?
阿奇柏德陷入了沉思。
他在罗兹玛丽星经营多年,深深驻足于这里的权利机构中心,几乎各方势力都有插手,他或多或少都有部分话语权,也早就已经习惯了对于这里的只手遮天,那么,就不应该有能在他眼皮子底下安然藏人的地方。
还有一个地方。
不不不,应该是三个。
他们参与不到罗兹玛丽星的真正权利走向,影响不了阿奇柏德·扬·米尔大校的行动,甚至职责相当外围,不论呆在哪个行星,他们都独立于当地领导核心,日常解决着非本地户籍人口的大小问题,无权决定罗兹玛丽星的主要抉择走向。
领事馆。
只要是星联下属的人口常驻小行星,都会安排有其余三星区的领事馆,以此为在非户籍行星的居民办理业务,解决问题。甚至在必要时刻,各星区领事馆代表了所在星区在本地意见,可协助本地官方完成调度工作,协调互助。
他们管不着阿奇柏德,阿奇柏德管不着他们。
但隶属于其他三大星区的领事馆没有罗兹玛丽星的下属执政权力,却有协助中央星系的职责义务。
“这样吗?”阿奇柏德喃喃自语,他不知这次行动的部署人到底是谁,玩得一手灯下黑,用最少的前期力量,打出了一副极好的牌。
“大校?”男人有些不明所以。
“伊西多,给我另外抽调人手,重点关注领事馆,三个都给我看着。”阿奇柏德冷静道,“至于摩西那边,既然双方在互相监视,那就拖他们一起下水。”
他说:“还有,一般配对出勤的都是老搭档,给那个在躲起来的暗线施压……还有医院,既然已经确定我们这里的医疗体系有问题,那医院人多眼杂,出点小事也没问题吧。”
“大校!”名为伊西多的男人暗暗心惊。
既然不能稳中求进,那不如放手一搏。
阿奇柏德意味深长:“既然无法我们无法证伪,那就让他们也无法证实。”
伊西多脊背发凉。
这是准备……彻底撕破脸了。
“做得利落点。”阿奇柏德冷笑道,“相信我,如果我倒台了,你解释不清楚你私人账户上的高额奖金的。”
说罢,他反手切断了通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