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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贰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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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除了课上,阿诚一次也没见过明教官的军礼。

阿诚也没有用它。他攥紧手心,止住了肩头的抖动。

明楼知道,阿诚在目送着他。他从大衣口袋里拽出一只布偶,像变了个戏法。

明台常抱在枕边的布偶,在三个人的行李箱里。明楼什么时候拿去的,阿诚没留意。

明楼没有回头,他在身侧扬起手,晃了晃布偶,算是道别了。拂去雨水,他又把它揣回大衣口袋里。

远处,一线天光正从雨中破开。

明楼走了以后,就不下雨了。

阿诚回到惦记了三年的家。什么都好,只是猝不及防地,经常让小事难住。

比如书。明楼随手翻过,搁在楼梯上,落地窗边,沙发一角的那些,是请回书房,还是留在原地,好像明楼没几天就回来的样子。

比如明楼喜欢的,故乡的雪笋。一直托人,一冬从家乡捎来一茬。是捎着,还是不捎了。

烦恼了几天。有一夜在枕边书里,阿诚找到一只皱巴巴的纸飞机,折得潦草了些,不像小朋友的手艺。

阿诚把纸飞机合进书里。不肯再揭开。

他猜着明楼也想他,会半夜坐在他的卧室里,一页一页读他的枕边书。他猜着有过那么一夜,明楼悄悄摆弄过一只明台折的纸飞机,依着折痕,在另一张纸上,折了拆了好多次。

点点滴滴,像一檐时漏时歇的雨,终于盛不住。阿诚在枕下摸着书,整夜整夜地失眠。

明台欢腾了几天,乖巧了几天,也蔫了。

小家伙在一个深夜醒来,轻手轻脚摸进阿诚哥哥房里,爬上床,小猫似的,蜷在了被角。

大哥在家,是不许这样的。

阿诚目光同他对峙了一会,小东西清亮亮的眸子,黑暗里忽闪了几下,不知悔改地,捉来他的手搭在身上,往他怀里拱。

阿诚妥协了。他掀开被角,把小家伙裹进来。

明台得了逞,他在阿诚哥哥的颈窝枕下来,嗅着他身上好闻的沐浴露香,欢喜却不敢出声,也不敢动。

静了许久,阿诚想小家伙睡着了,拍着他的手渐停下。小家伙偎在心口,像只小暖炉,困意漫过来,他闭上眼睛。

“阿诚哥哥,”小朋友忽然抬起头,梦话似的,悄声问,“大哥,还回来么?”

一句话把阿诚问醒了。去哪儿。做什么。几时回来。他想过,明台会问无数的问题,也编织过无数的答案,可是回家几天,小家伙什么也没问,一开口,就是他答不上来的。

阿诚没说话,只在小脑袋上揉了一把。

明台伸手,摸了摸阿诚哥哥的脸,是干的,没有哭。

他放下心来,小手抚了抚阿诚哥哥的衣襟,说:“阿诚哥哥不怕,大哥不在,明台可以保护你了。”

好像早都等不及了。阿诚不禁一笑。

小家伙认了真,撑起身子,信誓旦旦地说:“真的真的,明台这就长大,以后都不要抱抱了,也不要睡前悄悄话和晚安吻了。”

阿诚把小家伙揽过来,挨在颊边蹭了蹭说:“别长大。”

蓦地记起,有一个人对他说过一样的话。

别长大,你长大了,哥就老了。

阿诚想,明楼和师母在袭击中失散那年十一岁。追着赶着,迫不及待地长大,这也许,就是明家孩子的命。

明台起了誓,一夜好睡,也就从两三岁长大到了四五岁。

他探出被窝,打了几个滚,不安分地来搅阿诚的好梦。

先亲了亲阿诚哥哥的脸。阿诚没睁开眼睛,搂过小家伙,哄着摸了摸头。

小家伙挣出来,逮着手腕啃一口,又扑在身上,叼着领角扯了一扯。

这可是周末。阿诚抬了抬眼,天光还没大亮,他蒙住被子不理他。

小家伙爬到被子上,一面晃他,一面说猫语狗语。阿诚听了半天,明白是饿了。

困劲儿还沉沉地坠着,他翻了个身,呢喃着回了一句,等我一会,就五分钟。

一群叫做明台的小猫小狗吵个不停,又喜欢又恼人,里头还掺着这么一句:“大哥让我陪你去看火车。”

像一颗石子,投进一池睡梦里。“你说什么?”阿诚清醒了几分。

“看火车!”明台趴在枕边,一个字一个字地说。

阿诚一下坐起身子。“什么时候说的?为什么?”

小家伙歪头琢磨了一秒,答他:“我也不懂,看看就懂了。”

那夜,明楼回到暮光里之前,去看过明台。

车停在苏老师家楼下,鸣笛一声长一声短。

两个小朋友在地板上对坐,围着一盘格子棋。锦云一听,跳了起来,拉住明台,两个人跑到落地窗边蹲下,使劲儿向外望。

雨快来了,没有月亮,什么也看不见。

苏老师熄了卧室的灯,又点亮,是回答,一长一短。她走到窗前。

窗下是梧桐。一捧光,抱在茂密的枝叶中,亮了,灭了,又亮了,像萤火虫在说悄悄话。两个小朋友瞪大了眼睛。

是树下的车灯。序列检字密码。

苏老师把它记在手心里,照着母本对了一遍,抹掉了。

是给明台的。

陪、阿、诚、哥哥、去、看、火车。

陪阿诚哥哥去看火车。

明楼问过阿诚,记不记得何时何地,怎么认识的。这个问题在法庭上,给了阿诚当头一击,不知他还放不放在心上。

初见的记忆,他想还给他。

其实,阿诚忘了的,他也忘了好多,可是还有好多,他一直记着,多久都忘不了。

那是他欠阿诚的,欠着就欠着,他不打算还了,两个人一辈子,怎么才算两清?又怎么算得清?

“阿诚哥哥,带锦云妹妹一起去,好么?”

阿诚半跪在玄关,给明台系鞋带,他抬头看了看小朋友,没说好,也没说不好。收拾妥当,进了厨房。

明台站在门口,心头打起小鼓来,他想,阿诚哥哥生气了。还以为大哥不在家,就没人跟他生气了。

阿诚拎出一只提篮,挂在小家伙臂弯。早餐时候准备的,芝士蒸蛋三明治,青瓜酸奶沙拉,烤香肠,都是双份。

明台小猫爬树似的一搂,差点把阿诚扑了个跟头。

那天风大,天长,云小。铁轨又空又远。

阿诚立在缓坡上,看着两个小朋友一前一后,沿着铁轨一边,张着双手,一摇一摆地走独木桥,像两只小鸟。

他一点也没记起儿时的光景。

天边一声长鸣,火车来了。

明台追上几步,把锦云一揽,抱下铁轨。

风吹得人睁不开眼睛。两个人头一回看火车,一点也不怕,跳着叫着,盼着它来。

明台隔着一道铁轨,大喊了一声,阿诚哥哥。前倾着身子,好像还说了什么。

呼啸近了。阿诚听不清明台的话,只见两个小家伙在对面使劲儿冲他挥手,像一场告别。

火车好长好长,它从铁轨上穿过去的时候,我们得分别好久好久。明台喊道。

隔断视线之前,阿诚明白了。他对明台粲然一笑。

粲然一笑的瞬间潸然泪下。

不会太久。

明楼是他的河。他是明楼的一条支流。离开他的时候,他成了另一条河。

他从他生命里带走很多秘密,一分别,就注定了一直流淌,穿过荒芜,历尽岁月,汇入大海,在一万条河的水里找到他,认出他,就能重回他的怀抱。

两条河,无论怎么流淌,都不会隔得太远。

“叛逃。”明楼重复了一遍王天风的话。

“飞机一起飞,生路只有这一条。你要是答应了,”王天风在车后座探了探身子,“青瓷非法入侵国家通讯社的事,可以抹平。今晚的事,袭击军事重地、威胁领空安全、劫持在押犯人,都可以就此揭过。”

“你这么肯定,我叛逃了还会听你的。”明楼说。

“你一走,我就接管你的妻儿。”王天风直着目光望着明楼,“假如你有的话。”

明楼攥住王天风的衣领。勒得挺狠,王天风屏着一息,垂目盯着那只手。

领口松开了一分,王天风才透了口气,明楼俯身向车里,两只手拽着他衣襟,一把拖出来,丢在车外。

军用机场休整了十天,才重启飞行任务。

押送明楼的巡航机飞离了航线,在雷达上消失了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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