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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风声鹤唳无处藏身,良将功臣,亲者死深藏者留,取箭穿心,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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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会死在什么时候?”被限制了功率的动力背包只能输送着疲弱的力量,倒是显得镣铐更加沉重。

“或许是战争结束的那一天。”

运兵车停在不远处,四周看不到什么卫兵,或许都是暗哨。

“会不会把我押去北方送死?”

狭长的外视窗灰扑扑的,或许不是脏了,只是被战火血洗后的大地,确实给不了他什么颜色。

咔——

装甲片落了下来,整个车里的空间一下子暗了下来。

“他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卫明晋昂着头,看向被厚厚的复合板隔开的驾驶舱。

“准备走了。”战甲上的黑袍脱去,尘埃被吹散,阳光落在陈婉身上,虽然甲片没有反光,却格外柔和。

“还是只有我们两个吗?”蒋辉生往她身后看了看,没看到其他人。

“去执行地下任务,哪有那么容易。”

“那我呢?”

“我也不知道,可能,运气吧。”陈婉笑了笑,向阴影处走去。

“要去哪?”

“南方军区!”

天,下起了细密的小雨,突兀,又大了起来。

荒地变得泥泞难行。

不知哪来的流弹打穿了史景津的小腿,一个踉跄,史景津脸朝下狠狠地摔在了地上,面甲最外层的防爆水晶面砸在凸起的石块上,裂开蛛网般的纹路。

“陛下——!”

在前开路的亲卫匆忙跑回来,跪在淤泥里,解开绑带,把方千秋扶到一边,剩下的两个人用手将史景津身周的淤泥挖开了些,才将他抬起来。

“陛下。”史景津忍着痛爬起来,半跪着,“臣该死。”

这片野草地快到头了,密集的火力正不由分说的覆盖过来,再过一会,这里恐怕便是寸草不生了。

“孟海,我无事,快,我们离开!”

“陛下,钟南与宋清山,皆是纯粹之人,或会自污,却只为自保,大势如此,切不可因此而远贤良。”

“孟海!”方千秋许是听出了其中遗言的感觉,瞪圆了双目,怒极了的看着他。

“陛下,微臣,性命卑微,不比江山,不如天下,陛下是雄才远志之主,若为臣缓步,恐怕臣身后,难有坦途。”史景津忍着痛站起来,虽然血肉之躯已断,可在整个战甲上,只是破了一个有些大的洞口。

“陛下,今日恨,终会雪,合纵连横,只为宏图,才能光复我大殷江山!”

史景津撕下披风,掷于淤泥之中,大步向原路走去,血染在积雨中,沁入烂泥,随着他的脚步,一路蔓延。

“史景津!朕命你停下!”

“史景津!你疯了!疯了!!”

方千秋扑在烂泥中,捞起那支离破碎的披风,金线融开,零星的不成形状的凝固在烧焦的破洞旁,血,顺着泥水流下来,在他捞起这件披风的那刹那,留下几乎永恒的沁染。

“孟海!朕是天子,朕能做到!!”

“孟海!!”

方千秋爬起来,举着那披风,太大,太宽长,哪怕破碎,它仍旧沉甸甸从手中坠下来,落在烂泥里。

“回来!”

“陛下!”钟南带着两个亲兵跑回来,四下看了看,心里已经明白了大半,“陛下,前路马上打通,得走了!”

“钟南,山野!你去把孟海追回来,去把孟海追回来……”

“陛下!”

“钟南,去吧孟海追回来……”方千秋的心终于撕裂开,他的心口提不起气来,吸不进,呼不出,好似鼻腔变成了空落落的虚无物件。

“把陛下带走!”

“钟南!”方千秋一声暴喝,却没了动静。

镇定剂空余的针管摔下来,合金溅起泥水,沉下去。

“把他送出包围,越过晨昏线!”

“是!”两个亲卫架起昏迷的方千秋,却发现钟南并不是要跟着他们。

“首长……”

“嘘!”钟南指了指方千秋,摇摇头,“我去找史景津,记住,不论如何,他,一定要活着越过晨昏线。”

“是!”

嗒——

嗒——

嗒!

史景津走不快,渐渐的,在枪炮声中,身后的脚步声却越来越近,他猛转身,端起枪,却松了口气,可只是片刻,又急切起来。

“钟南,你怎么在这,陛下呢,陛下怎么办!”

史景津放下枪,瘸着走过来,恳切地望着他。

“陛下一定能活着走出这烂泥潭,跨过晨昏线。”

史景津看着他,不一时,笑了出来,笑着,跌坐在地上,跌坐在烂泥潭里。

“不是他自己走的,是我用了药,镇定剂。”

“谢谢。”

史景津好似猜到了什么,抬起头,看着他,审视着他。

“钟南,你会辅佐陛下吗?”

砰——!

枪声,在被暴雨遮盖的野草荡里回荡,最终,散在风里。

他倒下了,右手,落在胸膛,安静地躺在烂泥塘里,血从战甲的破口流出来,并不多。

更多的,是从他手中的那本□□上,被冲刷下来的血红色。

在这暴雨中,他们终于回到这一生所挚爱的泥土里。

呼——!

泄出的燃料烧起来,大雨也浇不灭。

天上,炮弹的影子近了。

最后陷进泥土里。

将泥与水掀起,从那膨胀的爆炸火光中,飞出通红的破片。

等那连成片的光火一片湮灭,这片焦土已经没了人。

就连尸体也留不下。

“报告首长!方千秋已越过动态控制线,进入我控制区,随行战斗人员根据代号南山提供的名单比对,确都在名单上。”

传递情报的保密处指战员并不知道这份名单上都是什么人,甚至,他或许只会觉得这是一份早就拟好了的接收名单,并没有名单之外的人,反而是方千秋遵从了什么约定。

“名单上,有多少人活着?”

指战员微微一怔,可本能的,已经想到了匆匆看过一眼的数据。

“不到百分之十,只有八十余人。”

“知道了,回去工作吧。”

“是!”

“烟艨。”戴卿晓手中紧紧握着那人唯一的遗物,冰冷的胸章上,只有一抹金黄色,落在那破开雾霭的长帆一角,化作正中的那颗星星,余下,竟全是不可窥破的白色雾霭。

雷达滴滴作响,低头看,在重力场的另一头,重重的跃迁波澜堆叠在一起,撞的幻灭,舰首,一艘又一艘从那波澜的光幕后探出来,只是一阵闪烁,密集的舰群已经冲入这片僵持着平静的战场。

“杀林贼,救圣驾!”

柳正恭掷下刀鞘,左手紧紧握在指挥刀的刀刃上,血,连成珠,一滴滴砸在寂静的舰桥上,他侧过头,看着侧前方突出的旗舰,血腥的兴奋从心口直直涌上天灵。

“传我命令!脱离集群,冲溃肃清舰队,夺先登!!”

“先登!!”

天光,从地平线亮起了。

晨风越过宫墙,抚起她的珠钗,卷弄着她的步摇,最后,却藏进了她的袖袍中。

“陛下!”

“陛下!”回声,在广阔的大场上空荡着,挂不住,又撞不到,只是叠的嘈杂,显然是没迈到能说话的地方,便急匆匆吼了起来。

“陛下,教皇陛下。”礼官跪在长阶前,身子颤抖,一时竟说不出话。

林晚意偏偏头,亲卫几步迈下长阶,半蹲在那礼官身边。

“说。”

礼官一个哆嗦,撩起的长袍散落,竟是一堆染了血的布条。

亲卫捻起几条,在眼前仔细看了看,竟是昨日刚赶制出来的宫廷样式。

“还不说!”

“陛下!有位狂徒自称奉了总指挥的命令,正在强闯礼阵,大教司已经领了教廷禁卫前去,在您礼成前,定不会有人能闯过礼阵,只是,小人不敢当真私藏不报,便在被屠同袍身上撕了些作为证据,呈到此处!”

那礼官猛磕下好几个头。

“小人自知犯了死罪,只是小人,小人见来人言之凿凿,不敢因礼法而坏社稷!”

噌——!

长刀的寒芒刺进他的眼眸,冷汗,沿着脑海中的裂缝滑下来,冰冷,渐渐,又带了些酥麻。

嗡——

刀刺在布条中,轻颤,又打正。

“是谁。”

那礼官被吓得脑子一片空白,可一瞬,便又明白过来。

“来人说是奉了陈宁生陈总指挥的命令!”

仓!

亲卫拔出刀,刀口上还带着些许血污。

“来人,将他扶下去。”

天光,更亮了。

朝阳刚刚冒头,却将一切都斥为暗色,就算是宫墙上层层堆叠的琉璃瓦,也赏不到半分光色。

呜——!

礼乐,起备了。

凄厉,却是最庄重了。

“你决定了?”

“我怎么觉得你早就笃定了。”林晚意捻着珠钗,轻放在妆匣里,轻慢,优雅。

“在这种位置上,想要活下去就必须做对选择,一个活着的你,才有机会和我说这些。”烛灯的橙光藏进厚纱中,化作荧光,在礼裙最外侧的薄纱点缀中闪烁着,为筝迁锦本就天生的神性,镀造了应有的光辉。

“君权神授,帝王却要被神权礼教所框束蒙蔽,便配不上我了,反倒是显得我自降身份,平白自污。”符合礼法的盛冠华缀,在此刻,倒是全都冰冷冷躺在木头匣子里,管它是几百年生结伐刻,在她手下,也不过是论不上取舍的俗物罢了。

“你呢,还要做这个教皇吗?”她梳起长发,是那英姿飒爽的贵族将军,又回来了。

“你需要一个教皇。”筝迁锦笑着,转过身去,看向殿门外正冉冉升起的朝阳。

“我可以做一个总理,也可以做一个军政府的头领,筝小姐,你有机会,在我的地盘,我也会将这些机会送到每一个愿意抓住自己命运的女子手中。”

朝阳的光一点点漫进大殿,沁染在筝迁锦身上,可林晚意仍旧直直看着她,不躲闪,也不放弃。

“服务于政治的军队,是政治取得成功的决定性因素,可只有一支服务于政治的军队,并不能彻底取得政治上的成功。”筝迁锦缓缓抬起手,释放出的是一种不曾出现在林晚意想象中的气质。

“帝王,是一个人为特征的对天下的统治和压迫,神权便为这种个人特征的统治与压迫构建起合理的高塔。”

“林小姐,你应该不会认为,以女性为特征建立起的对天下的统治与压迫,并不需要这种合理的高塔吧?”

“林小姐,我有的选,可你,你想做的事情,能离开谁呢?”

筝迁锦的声音柔水一般滑进属于她内心的深涧,明明是清明冷雅的感触,却有着极酥麻的触手,好似在玩弄着她的心脏。

“我明白了,”林晚意咬咬牙,踏着摊落在地面的龙袍,向大殿外走去,“教皇大人。”

“陛下,人带来了。”亲卫护着那浴血的军官,跪在大殿前,正等候着。

“陛下!陈总指挥急令,逢春告急,还请陛下,退出殷都,急令第一常规舰队部,从速驰援!”

“什么?”

“急性肾损伤?”

李藏沙在监护室外已经等了一夜,这还是医生第一次走出那扇门。

“患者多处骨折,大量失血、内出血,突发多器官衰竭,现在已经脱离了危险,只是我们发现,因为多次紧急用药和心肺功能受损的缘故,出现了急性肾损伤,病情已经得到了缓解。”

“医生,他醒了吗?”

打结的发丝在轻轻的摇,在阳光中虚化,微微弯下,渐渐和他颤动的睫毛重叠,同频,就同光年之外的心跳。

“通报,快速反应舰队加入第一连舍空间站群作战序列。”

“李同志。”赵乾声的投影出现在指挥台上,肃穆敬礼。

“政委同志。”李藏沙回礼,静静注视着他,等待着一定会传达的命令。

赵乾声在文件匣里拿出两张命令文件,将其中一份撕毁,拿着只剩的那一份,递向他。

“等待预备舰队的进攻通报,你部快速突进渡门一号空间站群,在那,你们没有作战任务,你们的目的地……”

“是渡枢二号空间站群。”

“这里是决定胜负的关键。”柳挽溪点在投影上,那个点荡着光波,好似搏动的心脏,“这里是最重要的集散枢纽,不论是先攻逢春,还是先打殷都,都是不可避免的血战,攻城拔寨节节而进,必然会让真正的敌人能够更好的掌握战争动态。”

“我们还没有任何情报支持,林晚意集团与星象集团合作了的判断……”

“这需要情报证明吗?战略参谋部门,难道一定要看到听到闻到摸到,不能想到吗!”柳挽溪有些生气了,这句话简直就不应该从一个参谋的嘴里说出来,“战略判断要有情报支撑没有错,根据我们的情报,支持方千秋的南方军区,是由合安武装科技有限公司和南方柳氏军事集团组成的。”

“合安允许南方军区与星象集团合作的可能性趋近于零,那星象集团最可能会选择的代理人还会有谁?”

“我们吗!”

“我判断,一旦前线与逢春、渡门一、锦帛、连舍六一线重合,或越过这一线中的某个点,星象集团的军事介入即刻就会通过越过迁梦,由渡枢二向全战线输送兵力。”

“我们不论是先打哪个,都会面临这个几乎必然的困境,可如果有一支舰队,能够突入渡枢二,一直坚守到我们完全控制渡门一,或是逢春至连舍四一带,以达到完全控制此区域的地步,那么星象集团可能的支援,就会被死死卡住,不得寸进!”

指挥杆轻轻落在案上,极轻的脆响却回荡在每个人的心头。

“旗舰舰队直辖第一分舰队,愿意执行任务。”

“旗舰舰队直辖第二分舰队……”

“第一支舰队!”

“够了!”

站起来的指战员们怔怔地坐下,像是霜打了的茄子,疑惑的看向她。

“不论是从哪个大型舰队,哪个舰队集团,拆解出那么一支舰队,去到死地,同志们,这是荣誉,是奉献牺牲,却偏偏不是我们这个集体能承受的。”

“战前断臂,大伤士气,我也不愿哪支兄弟部队,陷在那许久,出不来伤亡惨重,最后在自己家里兄弟阋墙。这些话,我本不该在这里讲,可我又怕你们觉得我偏袒外人,正如你们说,这是一次赌博,我不能拿一个大型舰队的完整编制番号去赌。”

“首长?”指战员们好似明白了什么,眼睛里全是不可置信,以及一丝丝屈辱,“不会的,不会的……”

可最后,声音却越来越小,没人知道在那地方要停留多久,他们只知道自己一定能完成任务,可恨,谁又拿得准呢。

“投票表决吧,只有我们的意见与卫戍集团总参谋部的意见一致,这个命令才会下达。”

呼——

好似松了一口气,可心又在表决摁钮前揪起来,这一次,决定的不是他们自己的去处,是一些,或许从未见过面的同志。

“政委同志,我的舰队不同于北方舰队和卫戍集团,你们大多都是从前留下来的老兵,我的舰队呢,一部分是甘愿跟随我的旧帝国军人,大部分是在那三个月招收的新兵。”李藏沙咬着下唇,眼中多了几分婆娑的眼泪。

“我很荣幸,这个任务,能够到我的手中。”

哗!

衣衫绷震,紧紧贴在他的身上,他前所未有的挺直了腰,握着那个命令,敬出最标准的军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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