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报上说得不是别的,正是要攻打茉国的消息。
至于为何提前了,原因很简单,有一个草根画师给乌兹国王送了一幅茉国美人图,这天下帝王爱美人已是常态,乌兹国王微眯起眼,令属下打开那不知哪里飞来的画轴,那清秀的小画师站在一旁得意的笑着。
属下打开画轴登时双目一震,扳指掉落在桌上,“此人是谁?”
“茉国美人,段楚河。”那小画师一字一顿道。
茉国城门被破开的那一天,我正准备下山去风雅楼听书。
但还没到地方就看见了一群抱头鼠窜的百姓,我抓来一个人问,“跑什么,跑去哪里?”
“乌兹国打进来了,你见过发红光的刀吗,据说那是妖气淬炼出来的刀,再不跑没命了!”
百里送离,是他打进来了,也对,他是乌兹国的将军,他肯定会攻打茉国。
我摸了摸前胸的竹哨,惶恐的吹了起来,他寻到了我的方向,不消盏茶功夫打马从南边向我奔来,我抓着他的袖子,含泪念着,“将军...将军...”
没有战争尚可做朋友,有了战争我们之间人神的身份又多了一层国仇家恨。
他伸手将我抱到马上,然后在马头上贴了一张符纸,大概是隐身符。
将令牌扔给了一个同是有着百里族的颈咒属下,“拿着!我送她去九神谷。”
我们骑马穿过一片流血的尸身,他们瞧不见我,我却能看见他们,我看见了画着颈咒的百里家军挥剑刺向我的同胞。
前几日还一片祥和,如今却是满地狼藉。
我曾恨过这国家,我也曾无数的想过要是同归于尽就好了,对啊,好极了。
可是和布衣百姓有什么关系呢,他们也只想活着啊。
我好像看见了那曾经的我,在无力的摇头,我讨厌战争,只有杀戮和牺牲。
我任由他拉着我,整个人却如同抽干了的木偶,只觉得从头到脚发凉。
我惊恐的抓住他的袖子,“你真的要杀他们吗?”
“战争就要有牺牲。”
“我不想跟你回去了。”我挣脱他的牵扯。
我虽被茉国朝廷所害但那毕竟是我的故土,我爹爹守护的山河,流着和我一样血的同胞。
他却今天不那么像往常似的爱看我,反扣住我挣扎的手,呵了一句,“听话!”
我被他吼得吓了一跳,他见我又要哭,将我紧紧的揽在怀里,我本想从那个熟悉的怀抱里找寻一点儿安全感,他却一个手刀劈落,我在他的怀里昏了过去。
我醒来的时候,漏风牙在伺候我,我有过那么一瞬间的恍惚,撑起软塌塌的腰坐起来,“我不是出去了吗?”
漏风牙道,“外头打仗,族长要收复茉国妖脉。”
我这才想起来我为何会来,漏风牙安慰我道,“你以后就在这里住下了,这里最安全,外头都不安全的,尤其是你。”
我纳闷,这都要灭国了,淑贤不会还在怀疑我吧。
“为什么尤其是我?”
“你啊,红颜祸水呗。有个画师将你的画像拿走了,给那乌兹老皇帝一看,他就提前攻进来了,还要找你呢。”
我确乎听得身后一阵凉意,那乌兹老皇帝多大了,还想六十多了吧。
那又是哪里的乌兹画师能将我的画像送去,我想了半天,脑海里浮现出一个清秀的脏兮兮的少年。
会是他吗?
可我被困在这九神谷依旧寝食难安,总觉得有一根线紧绷着,从前我尚有来处,我是茉国人,今后难不成都要叫乌兹人了吗,更何况我的家人他们死的时候还都忠诚于茉国,难道我真的要看着他们守护的河山变成今天这幅天地吗?
我想起那日看见有孩子和爹娘分开,我心头被揪住一样紧,仿佛看见了自己的影子。
我终不过还是那个十二岁的姜错声,爹从小说要忠于茉国,也教我要始终忠于国家。
我知道百里送离他不会来,至少在战争结束前不会,我问漏风牙,“我一个凡人如何出九神谷?”
她摇了摇头,“我都出不去更何况是你?只有修为特别特别高的才行。”
那难道我要在九神谷等着被灭国的消息吗!
可我又能做的了什么呢?
我忽地觉得这曾让我快乐过的九神谷却是个束缚我的监牢。
就在我度日如年的在九神谷过了三天的时候,外头已经死了多少茉国人了?
我亦脸不洗头不梳得坐着等,百里送离,我如何能跟一个灭了我国之人厮守,虽一开始就想到了,但真正来临的这一天我才觉得现实有多么可怕。
他却在这第三天的时候来了。
“这竹哨子灵气弱得很,你身体不舒服吗?还是不吃不喝的要饿死自己?”他原来是感应到了。
我抓着他的手,但一想到这是杀人的手立马触电似的松开了,但他确实无错的,错的是我们的命,我们的身份。
爹若知道我爱上了敌国的将军,他该当如何,大概会失望吧。
我默了默道,“从前净无跟我说,每个人来这世上都是有使命的,当时我嗤之以鼻,可最近我总能梦见茉国百姓的血,频频从梦里惊醒。他们何错之有,不过是像我一般的可怜人罢了。”
不用问,他指定是觉得我小女儿的心思,我却仍坚持着我的立场。
“我不怪你将刀剑指向茉国我的同胞,这也是你的使命,百里送离,除了这个噩梦其中也有温馨些的,我梦见爹爹批阅公文直至拂晓,娘亲亦陪着他磨墨添灯,我曾埋怨他总是案牍劳形不知何时能陪我说会儿话,尽管他已枉死多年,可他却实实在在忧心茉国子民,爱着茉国寸寸河山,而如今我想替他留住这河山,权当是尽了微薄孝心还了生养之恩。”
他却蹲下来与我视线齐平。
我看着他悲哀的瞳仁鼓起勇气说出了那句话,“放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