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便宜爹爹还笑呢。
不过,风水这东西没人说得准,一夕之间,新天易主。而现如今都得尊称这位蠢娘一声太后了,大茉国气数真的要尽了。
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曹拜月顶看不上她和她那个招猫逗狗的儿子萧胤,连面子都懒得粉饰,曾多次劝谏皇上,不可专宠端妃,不可不分皂白升迁端妃那些无能的亲眷。
一年为了端妃一家上奏的折子没有八十也有一百。
在厌恶端妃行径方面,除了曹拜月以外,我爹排第二。
端妃追封淑贤太后,又因为儿子太小,她负责垂帘听政。
花朝节的前三天,曹家满门抄斩。
听说拜月伯伯死后眼睛睁得滚圆,第二天才闭上。
淑贤太后心胸狭隘,睚眦必报,不用说,她势必会将曹拜月党羽的毒瘤斩草除根。
自从曹家遇害,我们一大家子从爹爹到家仆都过得神思不属,寝食难安。
然而该来的总会来,花朝节的那天,朝廷就放出了些消息。
当然这几天来爹爹一直就在院子里等着官兵的到来,那样子视死如归,我看着甚是揪心。
我娘将家仆遣散,她捧着我的脸,眼睛红彤彤的明显刚才哭过,哽着声音道,“声儿不怕,待会儿娘会护着你,你不会有事儿的,听话,听话...”她泣不成声的捋顺我的后背安慰着,“活下去,去露尘寺,找净无大师,说你是段烟邈的女儿...”
她哭着拉我进她怀里,我无助的摇头,不行的,不行的...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我不想听什么死啊生啊的。
我甫一出门满鼻子的血腥气,我瞧见爹爹倒在血里,我冲动的要跑出去,去摸摸他,去听听他的声音,我娘却立马将我拉了回来,捂着我的嘴,压低音量,“先不要出去。”
官兵去追我大伯那口子的时候,我娘用刀先捅入自己的胸膛。
我不解的看着她,徒劳用手捂住她流血的胸口。娘却慌张的将血涂在我的身上,手都在发抖,也许是因为太过慌张,连痛都感觉不到。
直到把我变成一个血人儿的时候,抱着我躺在地上,轻声道,“闭眼。”
我看她这样痛苦,难得没有忤逆她,听话的将眼睛合上,泪水顺着鼻梁流入发丝,
她的胸襟贴着我的胸襟,温热的血染红了我的衣襟。
因为来了十几个官兵分头去杀,所以他们不知道自己的同僚杀到哪处,检查的时候大概只看看还有没有活口,那带刀侍卫踩进来瞥了一眼,我听他向同僚汇报的声音,“这里也杀过了,没有了。”
而我知道,娘没有气息了。
姜家上上下下七十多人,不消半刻全部死于官兵剑下。
一行官兵浩荡的离开姜府,夜已深了,白玉盘悬在琼天之上。
更深露重,秋夜凉如水。
我从娘的怀里小心的出来,她的身体依旧温暖,从前我喜欢躺在她的怀里,享受她给我梳头,为我采耳,生病的时候这样暖着我。
现如今都烟消云散,我看起来狼狈但并没有受到伤害。
我拼尽全力支撑着两条发软的腿,跌跌撞撞的跑出去看我曾经踏足无数次的院子,那陪着我长大的堂哥,为我戴花的伯母,夸我有长进的叔父,熟悉的地方,熟悉的脸。
每走一步都能让我看见比上一步更让我心痛的画面,他们躺在我惯看光景的水榭里,憩在我和阿乖放纸鸢的回廊中。
我再难自持,连呼吸都窒止住了,一股无形的力不断地撞击着我的胸口,不疼不痒,但让人绝望,我跌落在地,膝行着去我爹爹那处,抱起他冰凉的身体,埋在他的胸口里哭出了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