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有什么问题都尽管提,悠杞!”
轿子外站着的那老奴哎了一声,“你给我牢牢的记着这些问题。”
于是有人大着胆子开始起头,问题就越来越多,说什么庄稼荒了没粮食,说什么有人偷鸡报上衙门没人管治安太差,也亏得这荒地人少一会儿功夫就没什么意见了。
火凤语气含带笑意,声调像三月春风,“还有人有问题没有?”
半柱香后,仍是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现在距离午时还有多久,我简直急得一身汗。
别再有问题了。
火凤笑了笑,“我怎么觉得还有人有问题没提呢?”
仙民俱是一惊,面面相觑,你看我,我看你,大眼瞪小眼儿。
我无语,到底谁还有问题快点儿行不行。
火凤从车帘递出去一张纸条,手指了一个方向。
我还在嘀嘀咕咕祈祷着天兵快点儿放行。
没想到车壁被人敲了敲,然后递进来一张雪白的纸条,上面写着。
缘何不面见本座,莫非太过失望?
他的老奴悠杞还特贴心的把他那沾了墨汁的狼毫一并递进来了,御赐的东西不可不接,我真服了,这家伙不出轿子,耳朵确实极其的灵,这下我连动都不敢动了。
思量了会儿写了一行小字,民女甚丑,有辱殿下清明。
火凤看着那张递回来的宣纸先是笑了笑,越看越觉得不太对劲儿,哪里不对呢——就在脑子边儿,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那轿子里头的人开口道,“貌丑?我少年时见过的妖兽可怕者甚多,难不成这车轿子里头的是个妖兽?”
我气急,这个坏鸟!
仙民们大惊,我不得不下去镇定仙民心神,让他们知道我和他们是一样的升斗小民,不是什么妖兽,否则这些胆小的仙民听了这高贵殿下的话,定吓得成宿睡不着。
我挪着步子下了车,也亏得那面纱很有帮助再加上我今儿个是花神小童的打扮,头上戴着绣球花,还有瑾瑟给我的一缕气息,完全盖掉了我原本的身份。
我先稽首拜了拜,他许是察觉到我并非凡类,笑着说,“原来是花神座下童子。”
对,我今天可是带了一缕瑾瑟精华。
我涩然的笑,“不错。”
“据说花神的小童美貌者甚多,缘何你要骗我。”
“殿下,您误会了,奴是在效仿您。”
“效仿我?”他冷哼了一声。
我小鸡啄米地点了点头,“你不出这轿子,奴便不出这轿子。殿下贵为君主,受万民奉养,若不以身作则,那么上行下效,即便行止上对您三跪九叩,心里多的是像奴这样不敬您,不服您的。”
“哦?我出这轿子与我不出这轿子有什么区别?”
“殿下可知这夕草荒有多少男人,多少女人,多少孩子,您可见他们穿的是什么,是否瘦骨嶙峋,是否蓬头垢面,您不踩踩这里的土地,不晓得这里有多么贫瘠又如何会想方设法的兴动这里,您隔着一道帘子,什么都看不见。”
我看见他的手挑开那道车帘,迎面一袭幽香,我瞥见了他的容颜。
那是我第一次见他,他慵懒的支颐着,周身都在发光,肌骨生彩,气质绝尘,姿容焕丽,真乃天界一道景色,又因着那珠帘似的长睫下微微上扬的秋水凤眸,和匀称姣好的口唇,更让我感叹,不愧是天生的风流胚子。
我不知道该做什么,眼睛斜撇着后面的群众,哦,他们都在低头,只有我傻不拉几的还在看他。
我正要学着他们把头埋进地里头的时候——
“将这覆面的纱除去,这是命令!”他微敛眉,冷着声音对我说。
好生没礼貌。
我转了转眼珠子,计从心生,继续打嘴仗,“既然殿下愿意掀开轿帘见奴,那就说明殿下听进去了奴的劝诫,那么奴斗胆再劝一次,希望殿下不要再滥用职权,强人所难,既然想做个好官,就从这件事儿开始吧。”
他玩弄扳指,勾唇冷笑道,眼神睥睨着我,“不就是不想摘面纱吗,说的冠冕堂皇的,你可知道抗旨的下场。”
我坚定道,“奴依旧抗旨,身死不悔。”
“身死不悔?那本座更好奇这面纱下是个什么样的脸了,竟要你用性命交换。”
“无他,不过是奴昨日被毒虫子咬了,脸上确实有些红疹子,不过奴可以告诉您,奴是花神座下童子,绣球花精,有缘自会相见。”
”想来殿下从小到大一路顺风顺水,不曾被人拒绝过,那奴就先开这个头吧,若是无缘,那就祝愿殿下平安康泰,平步青云,早日成为一个能独当一面的好君主,救百姓于水火,施天下以仁政。”
花神座下童子没有十万也有八千,其中绣球花精占一半儿,你且慢慢找去吧。
这番话说的,火凤觉得若自己再这么执意于揭她面纱就是个为了女人不要百姓的昏庸之人了。
火凤看着我说的真情实感,都自报家门了,倒也没太纠缠,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好哇,那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放下车帘喊了声,“回宫!”
老奴悠杞拂尘一扬,唱道,“回宫!”
天兵放行,我上了马车,又往轮回阁的方向奔去。
火凤不甘心似的打开那张纸条,他想起来了竟同那花种锦囊里头的字迹一模一样,什么绣球花精,什么座下小童,竟是那个诋毁他虚亏的小花农。
火凤这个活了五百年在风月场所待了四百年的老手,竟被人给耍了,还是个女人。
我在轮回阁门快关上的那一瞬间赶过去了,拿着瑾瑟那叛徒的命格帖,上面写着我此番要去的生辰八字。
火凤一边生气,一边看着那张纸唇角含笑,很快很快,就后会有期了。
而我跳下轮回阵的时候想的却是,有不有期我不知道,凡间的美食都有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