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雷鹏抄着手,指着桌子上堆积如山的笔录册,冲时潇摇了下头:
“除了叶齐修嘴里漏了一星半点,其他人嘴里都是点风声,那些失足人员的纹身没法做证据,他们基本上都喜欢往身上纹点东西,纹点花花草草的也正常,市内大大小小的纹身店也跑了不少,没听过有人组团纹那种形制的纹身。”
史雷鹏捏了捏眉心,试探性问:“你说那薛竹身上有形似竹子的纹身,能跟咱查这事儿扯上关系吗?她父母顶多算混账了点,薛竹要真是那劳什子组织里的,也不能让她那么自由不是,那组织凭什么笃定她一点消息不透漏?”
剩下的话史雷鹏藏着没说。
时潇知道他的意思,无凭无据硬拉上薛竹确实有点扯,摇了摇头道:“除非他笃定薛竹不会往外说。”
时潇顿了顿,继续道:“或者他有自信薛竹就算说了,也笃定我们警方查不到他头上,也不一定,说不定真没关系,薛竹实在消失的太干净了,干净到跟有人故意把她藏起来一样。”
时潇蹙起眉头,指节轻敲桌面。
他们这段时间虽然没把洪城所有看守所都问个遍,不过他们也没那精力,挑了点跟叶齐修阶层差不多的重点谈了谈,总不至于一点风声都没有,这种底层团体嘴上把门可没那么严,除非他们方向查错了。
时潇微微抬起头,长腿规矩交叠放在一起,缓缓开口:“既然从叶齐修开始的,还是得转头从叶齐修那儿查起——行吧,今天到这儿了,史雷鹏,记得把你手里的笔录扫描一份发我,再见。”
“......”史雷鹏有点羡慕起吵闹着要过来,临时又被工作拉走的梁有志。
也不是没收获,想挖的东西还朦朦胧胧的,倒是从这些人嘴里摸出来不少其他隐藏的窝点,等他核实完,全给抄了,今年的先进还是得有他安鹄分局治安大队的一份子。
“走吧,抓聂双去,但是......时潇你找他干嘛?”林晦边说边笑,递给时潇已经插好吸管的热奶茶。
“店里买的,今天下班晚,没空给你做,先凑合喝,不过聂双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直避着我,估计你得跟我进一次会所了,私人的。”
时潇接过奶茶,轻嗯一声,抬脚坐进副驾:“找他问问你的事,......别跟我扯犊子说问你,聂双比你好猜,说谎跟没说一样。”
林晦悻悻地摸了摸鼻子,除了雕塑那事儿,他真没骗过时潇,顶多留点而已。
“......行,那你系好安全带,累了就睡一会儿。”
林晦的脸就是最好的钥匙,门口保镖没做犹豫,闪身给两人让路。
咔哒。
聂双听到硬质皮靴践踏在地板上的吧嗒声抬起头。
林晦二人并肩穿过玻璃水幕,朝聂双径直走来。
聂双用手背托起鼻梁上的金丝镜框,眼底飞速闪过几丝无奈,他倒没有故意避着两人,单纯信息免打扰而已,揉了揉眉心:“得,又劳二位大架专程来找我,这次......又有何贵干?”
时潇环起手,轻轻掀起眼皮,语气毫无波澜,直截了当开口:“找你聊聊林晦,......劳驾聂少,找个说话的地儿,林晦,你别进去了,门外待着。”
聂双微微皱起眉头,探询的眼神看向安静站在一旁的林晦,时潇这是几个意思,当着林晦面问他林晦。
正主搁他面前呢,......不对。
林晦微不可察轻轻颔首。
聂双眯起眼,搭在茶几上的腿缓缓落下,敢情今天林晦就是把钥匙,了悟:“这样啊,走吧,我给您带路,您可千万别磕着碰着。”
滋啦!
聂双从酒柜里取出酒,推到时潇面前,挑眉道:“时队,喝酒吗?既然都亲自找我,想问什么直说吧。不过,我得先问一句,您今天是以什么身份来的?刑侦大队的队长,还是林晦的——”
聂双漫不经心往后面乜了眼:“......对象。”
时潇食指推回酒瓶,玻璃和玻璃之间摩擦的声音尖锐无比,面不改色打断聂双:“都不是,当然是以聂少爷的朋友身份,......当初林晦父亲出事后,你们没有第一时间查林家?或者说没查林锦光?”
聂双低低浅笑出声,他直到现在才觉得林晦这个对象选得真是妙极,发自肺腑地轻拍手掌:
“啧,当时要是负责林晦父亲案子的人要是你该少走多少弯路,该说不说,......时潇,你的语言艺术真是妙不可言,你这每个‘或者’可真是到了点子上。”
聂双双腿交叠搭在桌子下,张开手向后搂去散在额角的碎发,露出整张脸,轻扯嘴角:“呵呵呵,林晦心思重,不可能跟你主动提林家,没跟你谈之前不可能,跟你谈之后更不可能,我也不问你怎么查的,你先说说你对林锦光的看法,我在酌情考虑告诉你多少,......朋友。嘶,你还是别叫我少爷了,是吧,时少。”
聂双好整以暇地挑眉,意有所指,原封不动堵回去。
时潇面色不改,眸光淡淡望回去。
他确实后来机缘巧合怀疑起林锦光,但是最早开始确实是林晦在方天理的案子的时候,就亲口跟他提起的林家,他当时还特地让卓定远查了。
“林晦怀疑林锦光涉嫌蓄意谋戕他父亲林景荣,是不是?”
时潇抛开脑海里所有的想法,缓缓开口,黑沉的眼眸直直看向嘴角弧度越来越大的聂双:“——那你们证据呢?”
聂双嘴角弧度霎时停住,瞬间抿直,冷冰冰开口:“要是有证据,林锦光早就住死里面了,还用的着我们苦哈哈的跟个哈巴狗似的追在后面,别人抖抖手掉下点肉渣子,我们巴巴地立刻舔上去。.......再说了,就算是合作,还得看看诚意不是?不妨时队先说。”
时潇挑挑眉,思忖片刻,冷不丁地问聂双另一个问题:“冒昧问一句,这是林晦的私事,聂少爷为什么心甘情愿地掺和那么深?”
聂双收敛情绪,轻啧一声,饶有趣味地开口:“哦~,原来是我会错意了,搞半天时队长是跑我这儿宣扬主权来了,合着是......把我这个先来的当插足者了。”
聂双故意曲解意思。
时潇不为所动,修长的手指交叉交叠地放在胸前,黑色衬衣对比下,骨节分明的手显得更加皙白,语气冷酷:“不,我只是在确定聂少爷没有在这件事下公报私仇。”
聂双看着时潇通身的一水的黑倏然发笑,笑眯眯开口:“时队长,除了你们日常工作中躲不开的黑外,......你见过林晦主动穿黑色吗?”
时潇嘴角微勾,眼底无端蒙上层阴翳。
他当然知道,誰家会把H1通身改成水晶苹果绿。
“我知道,但是我喜欢黑色,林晦无权改变我,我也不可能为他改变,但他想要一直在黑暗里也不可能,这样的解释,够清楚了吗?”
聂双盯着时潇沉默半晌,猛然手掌握拳捶着实木桌子,哐哐作响,狂笑不止,良久才停下来,态度也转换成时潇从未见过的样子,颇为平易近人,戏谑地开口:
“不知道时队长的彩礼贵不贵,我家出不出的起,我是不是还从来没跟时队长握过手,来来来,......,赶紧补一个,啧,这事有点说来话长,从哪里说起呢?”
时潇毫无诚意虚虚搭上聂双右手,聂双也不在意,盯着桌角娇艳欲滴的鲜花缓缓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