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珊珊,你帮我担待着进里面盯着点,我现在上去有点事哈。”
正不顾形象撸袖子的吴漾听到清脆的喀嚓声,一回头,看见楼梯底下上来咬着苹果拎着杯奶茶的方珊珊,开头还算君子地客气开口。
“得去招呼招呼一战友,耽误你午休了吗?现在不忙吧?”
方珊珊呆愣地摇了下头,又点点头。
花了三秒钟时间把事交代清楚的暴怒男子,立马重回喷火龙风一般身影消失。
随着下一秒身侧楼梯发出DuangDuang的巨响,吴漾吴副队温文尔雅著称的笑面虎形象在她面前逐渐破碎崩塌,风化成一抔黄土。
春节刚上岗,新年新气象的女外勤方珊珊捂着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的少女情怀,再次认证她师傅嘴里话的准确性。
局里光棍到现在的,别花心思,没几个能当对象。
方珊珊还没收拾好破碎的少女心,立马想起吴漾交代的正事,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地,正打算进没什么经验的监控室,发现里面竟然有人!
“林哥?你怎么也在?吴副让我......让我盯时队的梢?!!林哥,你是不是等时队呢?是不是一时半会儿不走?”
方珊珊一见监控室里皱起眉的林晦,一口奶茶差点没交代到仪器上,好不容易避免新上任就蹲小黑屋的悲惨命运。
顺着林晦视线看向屏幕上面色沉静的时潇,方珊珊眼睛险些瞪得脱眶。
清楚认知到吴漾不靠谱的程度,她上次被师傅寄予厚望邀功转正,口不择言差点把自己咖啡送出去的事现在想起来还尴尬的脚趾抓地。
幸好日理万机的时队没在意,这不代表这事在她这儿也过去了。
这还是转正上班第一天,她还想在时队面前留个好印象呢!
林晦掩去眼底融合着心痛的复杂情绪,闻言眸光闪了闪,轻轻颌首。
“嗯,我等时潇从讯问室出来才走,你......?”
方珊珊小鸡啄米般点头。
两权相害取其轻。
方珊珊立马拿出手机发消息给不像招呼像修理人的吴副队,绞尽脑汁编理由,边打字边交接。
“那感情好,我这有点捎带嘴的事儿,吴副让我出来跟时队说一声,能帮我接一下下不?我......我,哎?吴副回的那么快,发的还是语音?”
方珊珊没怎么犹豫地点开语音,叮呤咣啷被镇压鸡飞狗跳声音过后。又出现一声掩饰的咳嗽,吴漾的声音才逐渐清晰,就是听着有些咬牙切齿。
“......林晦又在那儿?没事,辛苦你了,你走吧,没大事,时队呆会儿找的就是他,谢了哈,我这边还得呆一会儿,撒手,听到没?没说你,等会儿我这腾出手,哥给你点奶茶,几杯都成。”
方珊珊:“......”
这浑水她趟不起,还午休时间呢,怎么那么热闹,她还是投奔她师傅吧。
方珊珊几乎算同手同脚地平移出监控室,眼睛不经意后瞟,收音耳机挂在耳上的林晦像是丝毫没关注到这边的状况,全神贯注盯屏幕,肩背不自然地紧绷,眼底满是珍宝失而复得郁结的心疼。
那个视角里她记着对着的只有一个人。
方珊珊什么都没说,只是轻手轻脚退出去关上门。
讯问室里,时潇慢条斯理把记录员递来的卷宗放到一边,嗓音冷淡。
“白女士,我这次并不是跟你争论方天理的死你有多少参与度,你暂时不用那么抵触,你雇杨瞐找的U盘还是否还有印象?您儿子在碰碎的雕像里发现了......一个U盘。”
白月梅闻言猛地抬起头,她没想到竟然真的有这个U盘。
白月梅讶看向时潇方向,修长的手指间夹着的包装袋里有个显眼的红色U盘。
时潇面无表情地靠回椅背。
白月梅反应不像作假,她认定了U盘存在的真实性,但她甚至没见过。
或者说没有从告知她U盘存在的人口中获取到U盘相关的丝毫信息。
瞳孔地震的白月梅垂下眼,深吸一口气问:“U盘里到底有什么?.......警官。”
自首后的白月梅态度不积极。
她不想为自己脱罪,不是冷眼欠奉就是无可奉告,看守所民警跟他的反馈说律师好不容易见到白月梅,白月梅面对他的态度跟面对审讯时没区别。
白月梅时至今日的软肋不是父母,不是方誉恒,更不是她自己,最显而易见的答案,方天理?
不过一秒,时潇眯着眼收回跟白月梅对视的视线。
不是,时潇冷不丁想起白父那天是怎么描述她的女儿——聪明,果敢。
这场婚姻真的如她家人所说,彻底埋没葬送她了吗?
时潇捻了下手指,没错过白月梅的任何微表情的他,此刻突然有了个新想法。
她等的是一个答案,她要方天理求死的答案。
她想逼迫他们如果心中还有一点对正义的追求,就查。
她在拿她自己赌,赌只要证据链一天完备不了,案子一天提不到检察院,方天理为什么求死的答案迟早有一天能水落石出。
“白女士,方先生的死会有答案,那个答案我们也在找。”
时潇目光沉静,鄙夷,嫌弃,都没有,在他眼里,面前带着镣铐的女人从始至终跟他都是平等的。
“我们需要您的从旁协助,您口中的讯息或许能帮我们拼凑起寻找答案的方向,于你,于我们,共赢。”
白月梅神情微动,放在桌板上的手指蜷了蜷,眼底终于泛起潋滟的波光。
时潇干脆拎开U盘,手指交叉放审讯桌上,直截了当地说:“U盘被加密了,我们第一怀疑对象是您丈夫,所以他的常用密码或者......您怀疑的密码,都可以。”
“......请给我张纸。”
白月梅手掌无力地搓了搓脸,视线落在时潇身上。
她身居高位眼睛从未往下看了大半辈子,只这些天见过的人似乎才是真实模样,形形色色到她甚至差点看不清面前的路。
看守所的日子不好过,于心理,煎熬。
她一度想着要不就那么认了得了,人的生死注定了,反正......反正死的又不是她,可是她转念又想啊。
那还是她丈夫,凭什么他连死都没答案,而且,而且她深知她的丈夫真的到最后可能不无辜。
但她要真相。
就算......
白月梅用指腹抹去白纸上的水渍,神情淡然,就算那个答案是她可能承受不住的。
“你放心了不?我都跟你说了,我真啥都没说,靠,时间一晃该打卡下班了都,哎,吴大脑袋,这密码我倒腾个遍了,没谱啊,这得亏用的不是加密U盘,要不试的多了,它再网吧草地数据格式化了,哭都没地哭去。”
海归捂着被吴漾下手没轻没重揍的地儿,看着送面前的纸张,最后试了一次摔鼠标,翻着白眼骂骂咧咧。
“8-256位字符,誰爱试誰试,哥不伺候了,哎,你说他要是真不想让人知道,他买个加密的呗,我说句难听的,这不是典型肚脐眼儿放屁嘛,给个破厕所加个甲级锌钛合金防盗门防护,真不如干脆修个金刚石厕所,你丫副队长那么闲的吗?不用上班啊你?”
“滚蛋,叫吴副,再叫一声吴大脑袋,哥让你真变成无大脑袋,干活,再组合,哥在统筹懂不懂?”
吴漾晃了晃手机,一拐子捣过去。
在海归敢怒不敢言的眼神下,吴漾大喇喇扯开袋子,抓了把巧克力棒塞嘴里,含糊不清地骂:
“我跟你说,海大嘴这事没完,要是露底了,我先把你挂上去,没开玩笑。眼球白我也没用,杀的就是你这头转不动弯的犟驴。誰让你被哄两句就......!等等,你说他先点破你才开的口?你咋知道三年?”
“他跟我说的啊,就算抛砖引玉,那也得有块砖嘛,要不是他时间节点卡的死死的,我能说?我还以为他来跟我探讨呢,嘿,我以为真是知音,人倒好到我这儿找答案来的。”
蔫不拉几的海归也明白过劲儿了,扑腾一下起身,脚直奔着哑然失语的吴漾屁股去,撸起袖子嚷嚷。
“......吴大脑袋!你别跟我说你丫状况读不清楚,就跑这找个死角揍我来了?!我跟你说,我新年头一冤落你手里,你得赔我!你还抢我巧克力棒吃,给我吐!出!来!”
吴漾从零食堆里扯了袋新的和吃空的塑料皮一块敷衍地扔过去,更纳闷了。
“等等等,你给我起一边去,誰让你嘴大有前科,边闹去,不是你还能是誰?这风誰露的?”
海归闻言又翻了个白眼,垂眼看着面前数字密密麻麻的白纸,冷不丁冒出句。
“他俩都一办公室的,那关系能差?你别山里呆的时间久了,就只因身在此山中到处瞎咬了,那帅小伙咋知道我知道的,就不能那位自己说的?”
“......”
吴漾脑袋轰的一下懵了,足足花了一分钟才理解,艰难地咽了咽口水:“你意思是——”
“靠,你别跟我说你丫连这种可能性都没考虑过,嘿~你小子学精了是吧,只挑我这拔了牙的老虎。”
海归人已经麻了,白眼都懒得翻:“就算咱现在是个软柿子,你也不能逮着我使劲薅吧,行了行了,人私事咱俩咋还掺和个没完,干正事,你手机能看不,我刚才看到个挺漂亮小姑娘,誰啊?”
吴漾眼睛扫到有人来,重新披上温文尔雅的皮子,调出照片转发给时潇。
吴漾漫不经心朝着U盘示意了下。
“收好,誰知道?不是跟你说兵分两路翻家去了,新线索也说不定,哎,老海,你要不发动一下狗鼻子隔着屏幕嗅嗅这小女孩哪来的?”
“去你的。”
海归松了松肩背,状似无意地收起U盘,搂着吴漾肩膀出门,边歪头看边笑着骂。
“你给我找个一模一样的冰淇淋来?滚蛋滚蛋!嘶,家里翻出来的,那可就不好说了,你别说这女孩长得有点?有点眼熟?这视角?相片有点老吧,就你破手机都能看到边角泛黄。”
海归咦了一声。
“这......四周的景物也没啥特殊的,我看不出哪儿,这身衣服应该不便宜,偷拍的吧,装神弄鬼让我分析这玩意儿干啥?先找人呗,连系统查。”
吴漾撕巴下来海归,看着阴沉下的老天爷搓了把脸,喃喃道:“真有那么容易就好了。”
“没户籍消息,找可能知情的枕边人问过了,还在下边关着没提走呢,五张相似构图的照片一块放面前,几个高清摄像头对着脸打着,表情基本没波动,人说从没见过,这要是还能作假,咱还是别干刑警,洗洗睡吧。”
海归皱着眉接过手机,迟疑地摇了下头。
“那也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这打扮看着都不便宜,能是上不了户口的黑户?哎,你还没说对不对呢?靠,这临下班下雨了,你不是说今晚上给誰过生日,我是不是还能蹭一顿吗?誰啊?”
吴漾无赖地耸了耸肩,手机往海归面前一送点开语音。
“能蹭是能蹭,不过你这时候还想着蹭饭呢?人主角去不了了,不用怀疑就白天找上门的那帅哥,今儿生日,哦,别往心里去,我早猜到这小子从答应下来那天就盼着理由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