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赋抬脚先往外面走，走了没几步，霍骁然突然从后面抱住她。
准确来说，是抱着她把薄外套系在她的腰上。
言赋不可置信地回头。
霍骁然脸上带着别扭，小声说，“裙子上有那个。”
“那个？”言赋马上反应过来。
从美国回来之后，换了水土，可能身体也察觉到，她的生理期被打乱，上个月直接没来。
言赋把这事儿都给忘了，没想到今天毫无预兆地来了。
为了和霍骁然来商场，言赋今天特意挑了件淡灰色长裙。
她都不用看，血渍在淡灰色的裙子上肯定很明显。
“你先去卫生间，我买好卫生巾让人拿给你。”
“好，那个……谢谢你啊。”麻烦他买女性用品，言赋心里有点过意不去。
“谢什么，到时候给我跑腿费就行。”
言赋在卫生间呆了大概十分钟。
进来一个女孩子敲了敲厕所隔间的门：“小姐，你叫言赋吗？你男朋友让我把这些东西给你。”
言赋打开门，朝女孩儿点头道谢：“谢谢你啊，麻烦了。”
女孩摆摆手：“不麻烦，顺便说一下你和你男朋友好般配。”
言赋：“……谢谢啊。”
关上厕所隔间门，言赋把那一大包东西打开，里面有卫生巾，有底裤和新的裙子，最底下还有几张暖贴。
觉得感激之外，言赋更多的是不好意思。也没想到霍骁然比她自己还准备地周全，她本以为霍骁然最多买一包卫生巾。
言赋快速收拾好自己，却在换裙子的时候犹豫了。
霍骁然买的是一条黑色的短裙，本来应该到膝盖，言赋个子高，她拿着大概比划了下，她穿上的话，只能到膝盖以上。
言赋低头，腿上的刀痕显眼，密密麻麻一大片，最新的那几道还没有落疤。
她犹豫几秒，推开厕所门，正巧刚才那个女孩子在洗手，言赋硬着头皮上前寻求帮忙。
“小姑娘，能不能再帮我个忙。”
“姐姐你说。”
“你让门口那个哥哥把这条裙子换成长裙，最好是到脚踝那种。”
小姑娘很爽快地答应了，“没问题。”
担心霍骁然不明白她的意识，言赋又在微信上说了一遍。
霍骁然坐在商场摆放的艺术凳上，收到微信之后，他忽然意识到，言赋从没有穿过露腿的裙子。
刚才他本来想买长的哪一款，但那个售货员说天气热，霍骁然就选了短的那款。
他很快想通，霍骁然记得她很怕冷，上学那会儿，每年冬天，她是班上最早穿棉衣的人。
记得有一次体育课，都快到夏天了，结果下了一场很冷的雨。
学校有规定，凡是上体育课的班级，在上课期间，都不许去教学楼，因为学校发现，有的学生趁着上体育课躲在教室里打游戏或者睡觉。
上午还是晴空万里，谁都没想到会有雨，体育老师抬头看一眼天，说是阵雨，马上就回停，言外之意就是不许回教室取衣服。
一操场的人都冻得抱紧胳膊，大家像淋了雨的落汤鸡，胳膊挤胳膊在主席台避雨，望着凄风冷雨瑟瑟发抖。
只有言赋，站在最后一排，非但没觉得冷，手里还淡定地拿着一个英语速记本背单词。
霍骁然那会儿，还是个追求风度的装酷少年，他直接连外套都没有。
隔着人群，言赋感觉到霍骁然的视线，和他隔空对望了两秒。
而后。
言赋把单词本揣进校服兜，绕过人群走到霍骁然面前，用眼神示意他跟上。
霍骁然以为她有话对他说。
两人偷偷从主席台小门出去，再往左拐，那里有一堵墙，恰好能遮住其他人的视线。
停下之后，言赋拉开校服拉链，开始脱衣服。
霍骁然简直被她吓到了，急忙按住她的手，嘴里不断重复着，“言希儿，这里不行，这里不行。”
自始至终，霍骁然一直低着头，都不敢抬眼看她。
言赋疑惑抬头，“我只是想把衣服借给你穿。”
“借衣服给我？”
“对啊，不然我找你干嘛！”言赋把校服外套递给霍骁然，“你穿着吧，别冻感冒了。”
霍骁然当时感动地说不出话来。
她嘴上总说不喜欢他。
却会在下雨时，怕他冻感冒。
之后霍骁然又为自己不纯洁的思想，在心里唾弃了自己几万遍。
他回过神来，把衣服重新披在言赋身上，“你穿着吧，我是个大男人，淋这点雨不会怎么样。”
言赋笑了。
她的眼睛，像空中的雨滴。
清透，落在手心微凉。
她又把衣服拿下来，踮起脚尖，披在霍骁然身上，“你穿着，除了校服，我里面还有两层衣服。”
像是怕他不信，言赋直接弯腰，把校服裤子卷起一截，“看，我还穿了厚厚的秋裤。”
他一直不喜欢下雨天。
但是那次。
霍骁然希望。
这场雨。
永远不要停。
那节体育课。
永远听不到下课的铃声。
“哥哥，哥哥。”小女孩的声音将霍骁然的回忆拉回来。
“里面的姐姐说，想让你把短裙换成长裙。”
霍骁然接过袋子：“好我知道了，谢谢你。”
第二条裙子是一件黑色连衣裙，长到脚踝，上面点缀着白色碎花，面料摸上去光滑细腻，版型也偏瘦。
买得还挺合她心意。
言赋正在里面换衣服，这时，从外面进来一个女人，高跟鞋点在瓷砖地面，哒哒哒响。
言赋听见，她对电话里的人说，“姐妹，我刚才在华贸女厕所门口看到个极品帅哥。”
“我一会儿出去就去找他要微信。”边说着，女人一边进了言赋隔壁的厕所隔间。
因为开的外放，言赋一直能听清，电话那头的女人说：“就凭你的美貌，一定能拿下。”
听罢，言赋加快了换衣服的动作，她想赶在隔壁女人的面前出去，不想霍骁然加她的微信。
可她越是着急，就越是出岔子，后背的裙子拉链很细，她背着手，怎么拉都拉不上去。
以此同时，隔壁传来了自动抽水的声音，言赋一个不注意，头发绞进了细细的拉链里。
而刚才那个女人，早已洗完手出去了。
言赋泄气地垂下手。
努力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弄出来，言赋只能把头发全部散下来，遮住后背走出去找人帮忙。
霍骁然见言赋出来，抬头，眼中划过一抹惊艳。
他收起手机，走近问：“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言赋摇头，指了指后背，“你能不能帮我弄一下裙子拉链，头发卡进去了。”
霍骁然绕到言赋身后，小心拨开头发，入目的是她白嫩的后背，他喉结滑动了下，嗓音低哑，“你先别动，小心扯到头发。”
经过的人不时侧目看过来，霍骁然拿过言赋手里的外套，披在她的肩上，“我们去那边。”
找了个没人的消防通道，言赋把衣服拿下来。
霍骁然的动作很小心，这样就会很慢，整个过程被拉得很长。
言赋的心砰砰跳，觉得这个姿势暧昧又危险，被人看到容易浮想联翩。
“要不，你直接把那几根头发扯断吧，我头发挺多的，也不差那几根。”
霍骁然：“别动，我保证你的头发一根都不少。”
言赋：“……”
也不知道霍骁然是不是在头发丝上雕个花，言赋觉得这几根头发取了有一个世纪之久。
当霍骁然把裙子后拉链拉上的那一刻，言赋松了一大口气。
霍骁然在她身上停留了几秒，说：“回家吧。”
“嗯！”
往回走的路上，霍骁然的手机一直在响，言赋这下肯定了，卫生间那个女人加上了言赋的微信。
她没忍住说了句：“你不是有女朋友了吗？怎么还加其他女人的微信？”
霍骁然停住脚步：“什么其他女人？”
“就刚才从厕所出来那个很漂亮的。”
霍骁然想起点什么，“哦……所以你怎么知道？”
“刚才那个女人在厕所打电话说，她出去就要去加你的微信。”
“然后她的朋友说，以她的美貌，你一定会加的。”
“你不说我还不觉得，你这么一说，我就觉得她还真是我见过最好看的。”
霍骁然把手机递给她，“你要不要看看。”
言赋偏过头，“我不看，因为我没有你那么肤浅。”
“你就看看吧，看完你就不说我肤浅了。”
言赋：“……”
霍骁然不放过她，直接把手机屏幕怼到言赋眼前，“怎么样，是不是漂亮得像仙女？一生气更漂亮。”
言赋白他一眼，大步往前走去。
里面压根没有什么美女，只有手机自带镜子中，她板着的脸。
霍骁然快步跟上，慢悠悠解释：“她确实要我微信了，但我没给。”
“你为什么没给？”
霍骁然捂着胸口：“……在你心里我就是那种人？”
“那我刚回来，七夕晚会那天，你不是加了好多人，还有在公交车上那个女孩你也加了。”
“首先，七夕晚会那天我给的是咖啡店的微信，其次，公交车上是你张罗着让加的，我不想让你为难，说清楚之后我就删了。”
“好吧，”言赋淡淡看他一眼，“算我冤枉你了，但你手机一直响，我以为是刚才那个女生。”
霍骁然点开微信，“您可以检查检查，这是我的助理发给我前几年的财务报表。”
言赋草草扫一眼，还真是，她摸摸鼻尖：“……亲自看财务报表，你肯定是个好老板。”
“我谢谢你的夸奖，”霍骁然鼻腔冷哼道：“我还亲自上厕所呢。”
言赋嘴角一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