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庑的转角,一身着淡蓝长袍的男子,眉眼带笑地听着他打趣,也不戳穿。
忽得从身后喊了他一声,“游大人,怎么说在下,可是小气了,想我在军营里可到处称赞你的美名。”
眼角瞥见他身后的姜忱,又变了腔调,“听闻游大人外出办案时,到处做好事,还一路互送人家姑娘到京城。”
突然被人听见,游行舟强装淡然,“本官断案如神,作恶者绝不姑息,受害人也当尽全力保护。”
“啧啧啧啧,瞧游大人多么大公无私,我等自愧不如。”边说着,便抱拳自叹。
只是脸上没有那抹坏笑就好了。
姜忱听出他们语气里的熟悉,当即猜测他便是郑博文。
“见过郑公子。”姜忱弯腰福身。
郑博文打趣地看了看游行舟,“这位姑娘是……”
“我叫姜忱。”
“原来是姜忱姑娘,早闻你的美名,今日一见,果然卓然。”
亭子里来往的人渐多,几人换了一个地方说话。
后花园内,几株兰花开得正盛,波斯菊尽显耀眼。
“这次姑娘榜上有名,当真是吾辈之楷模。”
郑博文客气地说道,可姜忱却不以为然。
有些人生来便是皇亲贵胄,这一生都不难体味饥饿的感觉,是世人艳羡不得的。
但若撇弃家族荫蔽的荣耀,做出另一番成就,自然是为人称赞的。
郑府是书香门第,而郑博文未跟从家族铺好的路,反而一股气冲进军营里,磨炼筋骨,强健体魄。
无数次浴血奋战,死里逃生,才获得今日的功名。
姜忱当以高看他一眼,“自然不比郑将军,又国家而后小家,在保家卫国一事上,我自愧不如。”
“姑娘谬赞!我……”
游行舟打断郑博文吹嘘,指了指不远处的姑娘,“那是不是书语?”
郑博文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
郑书语一袭天蓝衣裙,发髻间别着的蝴蝶珠花在阳光下飞舞,苍白的面容在光下几尽透明。
因着身弱的缘故,她身上多披了间绒毛斗篷,将人整个罩在其间。
“嗯。她身子弱,今日阳光正暖,想来也是透透风。”
“是吗?”游行舟不信,“我怎么听说今日是郑夫人要替你寻门好亲事,书语大概也想见见未过门的嫂嫂。”
姜忱心一惊,果然是了,大家族的亲事绝非仅仅是男子娶妻,还关系着整个家族的谋划。
她今天果真是来凑热闹的。
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游行舟道:“今日京城里有名有姓的贵女都来参加盛宴,你若是有合眼缘的,多多交流也无妨,日后走动也不会太过生疏。”
郑博文像是一眼看穿了,“没想到游大人管得宽,看得也够长远啊!”
“呵呵呵,”游行舟在他没有注意时,抬脚踢了下他的凳子。
郑博文反应快,立刻站起身,那木凳子摔倒在地。
哐当一下,声音不小。
远处的郑书语望见这幕,不顾及婢女的阻拦,怒气冲冲走过去。
面对游行舟,她板着张脸,“不许你欺负我哥哥!”
姜忱打量着这位少女,自小便享受锦衣玉食,可看起来倒是比寻常家的女孩还要消瘦。
宽大的衣袖,看着空落落的。
“我怎么就欺负他了?你看见了吗?”她问一旁的姜忱。
姜忱:“……”
“你看见了吗?”他又转过头问竹青。
竹青:“……”
游行舟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你看,谁都没有看见,怎么就你一个小丫头看见了?”
郑书语气不过,“哥,他刚刚是不是踢你了?”
郑博文宠溺地笑笑,抬头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外面风凉,晒会儿太阳就回屋,哥过会儿去找你玩。”
郑书语走前,气得跺脚,瞪了游行舟一眼。
待人走远了,游行舟漫不经心道:“书语近些日子脾气见长啊?”
姜忱心想,还不是你捉弄人家哥哥。
郑博文褪下那副和善的面具,声音沉重,“书语的身体越发不好,京城里的大夫都看过,却总不见好,连宫里的太医们都快将府里的门槛踏平了。”
姜忱听闻她的身体如此孱弱,多半是先天不足,如此一来,的确不容易康复。
突然,灵机一动,想起了一位故人。
“我在凉州曾遇到一位神女,名唤菘蓝,兴许她有办法。”
“神女菘蓝?”郑博文正视她,眼睛一亮,“那能否请她到府上给家妹问诊?无论提什么要求都行,只要是不违反大玟律法。”
姜忱知他心切,可现在她也不清楚菘蓝所在何处。
游行舟玩味一笑,“她啊,我知道在哪里。”
——
“姑娘,外面风急把窗户关上吧!”婢女双手交叠于腰间,恭敬地说道。
郑书语置若罔闻,盯着远处几人围在石桌上谈笑,久久地维持一个动作,连手冻僵了,也没有发觉。
最后,婢女实在是看不下去她这样不顾及自己的身体。
拨下支窗,挡下呼啸而过的秋风。
“你说,哥哥是不是真的要娶嫂嫂了,我刚在前院看见母亲留下了那些姑娘的画像。”